叶承刚才看到这少年时,就觉得在哪里见过,当下一听方孝孺称这少年儿子,猛然间想到当日应天城破之际,曾在芦苇岸边见过这个少年。当时他们兄弟二人撑船而来,好像是听到叫什么方书、方墨,可惜其中一个被胡三笑所杀,这眼前的少年就是当时逃走的那个。
“父亲!孩儿对不起您老人家,兄弟方墨他他被人所害了!”这个少年叶承没有认错,正是方孝孺的长子方书。
当时叶承只见方孝孺听罢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旁边的齐泰、黄子澄连忙搀扶,才不至于倒下。
“方墨他他是怎么死的?”方孝孺疼子心切,用发颤的声音问道。
方书于是将在芦苇岸边怎样遇到一品阁的胡三笑,然后方墨为了保护建文帝和大家力战胡三笑,最后不敌被杀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他这一说,叶承更坚定了自己没有认错人,因为那个夜晚,他也在现场。
方孝孺毕竟是一代鸿儒,虽然痛失爱子,但他知道这是非常时刻,做儿女态于事无补,于是用苍老的手拭干了眼泪,然后双手搀扶起方书,安慰道:“好儿子,你与方墨都不辱没咱们方家之名,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方墨正是死得其所,死后也对得起咱们方家的列祖列宗了。”
叶承心中不由佩服,心中暗道:“这世上最伤心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但这方孝孺能够立刻以大局为重,心情化为平静,真是难得,可见此人的确是个胸怀天下之人。”
叶承没有看错,方孝孺不是不难过了,相反,将难过压在心底令他更加的悲痛欲绝,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流亡之际,不论是齐泰还是黄子澄,加上如今遇到的儿子方书,甚至包括马上要见到的建文帝,所有人都会以他马首是瞻。他若是慌乱了,他们的流亡之旅也就会遭到更多的不测,所以他咬着牙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皇上呢?”方孝孺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平静起来。
“父亲,我来正是为了此事。皇上得蒙这位广禅大师安排,已经住在了山中的静心庵中,程济、魏冕大人与王钺总管都在陪王伴驾,连日来多亏了广禅大师,让我们衣食无缺,安然度日。自从前日广禅法师托人捎信说您与齐大人、黄大人也到了此处,皇上就日夜企盼君臣相见,这不今日终于按捺不住,派我前来迎接你们。只是我考虑到现在江湖凶险万分,所以才特意挑了深夜前来,没想到竟然碰到你们有此争斗”方书道。
“莫不成方公子认识这位少侠?”广禅一指叶承说道。
方书笑道:“回禀法师,何止认识,这位少侠曾经先后两次救了我们性命呢,若不是这位少侠相助,就连皇上他恐怕也没想到今日在此相见,其实我们早就想要寻找少侠以图报恩,可惜神乐观一别之后天涯相隔,就没了音讯。”
叶承将以往的经过在脑中过了一遍,恍然大悟笑道:“怨不得我就觉得那神乐观中的小沙弥器宇不凡,怨不得,竟然是建文帝,那天在芦苇岸一来夜深,二来有敌人在前,所以并没有仔细辨别你们的容貌,以至于你们改换妆容之后在神乐观中我竟然没有认出你们来,真是糊涂啊。”
广禅法师手捻须髯仰天笑道:“原来如此,真是机缘所至啊,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
叶承却正色道:“大师此言似乎为之尚早,你与这位阿雅姑娘之间的恩怨却还没有了结呢!”
广禅一惊道:“少侠竟然如此执迷,难不成你现在还怀疑是我杀了这位姑娘的父兄吗?”。
叶承回头看了看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阿雅,继而转身用坚定的语气说道:“法师勿怪,阿雅姑娘毕竟是当晚的亲历者,既然她如此坚信不疑,我又已经插手此事,除非法师能够拿出不是凶手的证据来,否则这事不能就此了结!”
广禅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其实这位阿雅姑娘已经找过我多次,我没有一次伤害于她,对于她所说的天灵教灭门之事老衲当然有所耳闻,但是究竟是何人所为老衲也是一时没有头绪。既然少侠坚持要老衲拿出证据,请给老衲一些时日,若是佛祖保佑,让我找出证据,其中一切恩怨就将大白于天下。如若老衲福浅无法找出证据,到那时只好再与少侠兵戎相见了。”
叶承见广禅如此说,于是回头看了看阿雅,想问问她的意思。阿雅虽然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但见众人神情知道是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眼见得叶承刚才与广禅比试,武功修为差得太远,也担心再比下去叶承定然吃亏,所以也只好权且答应了。
此时之听方书道:“今日真是大喜之日,不仅是在下见到了父亲和两位伯父,再过一会儿就能君臣相见,更难得的是我们见到了恩公叶少侠,既然都是自家人,不妨咱们现在就一同前往静心庵如何?”
广禅法师并没有什么意见,而是看了看方孝孺等人。方孝孺听到叶承竟然是自己儿子和建文帝的救命恩人,自然无不应允,当下立即答应。
趁着夜色,由方书与广禅法师头前带路,叶承与阿雅、方孝孺、齐泰、黄子澄紧随其后,一行人向静心庵而去。一路之上叶承的心中却渐渐沉重起来,他一心想要找到建文帝,将其行踪告知朱棣,好让母亲可以恢复身份,为她的一生正名,但此刻马上就要见到了他又开始犹豫,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