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猪小声说:“包袱里还有两张一百文的票子,先收着。我搭琏里还有些剩余的零钱,你看看够不够八十文。欠有田哥家的药钱明日我便去还了。”
元老院推行新币制之后,原本计划是一元兑一百分。但是一元的价值太大,即使是一分钱也依然存在面值过大的问题,不利于市场的小额流通。于是便改为一元兑一千分。
这个兑换率和原本的一两银子兑一千文基本相似,民间接受起来相对要容易些。兑换率之间是固定的,较之过去兑换率每日都有涨跌要简单明了,币值也稳定,虽是纸币,却颇受苦于小额支付手段短缺的民间的欢迎。只是这“分”的单位还是被多数人习惯性的念成“文”。
“你不在家的时候,有田嫂来催问了几回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她。”莲娘吁了一口气,“逼得也太紧了。”
“有田哥肯借就算不错了,又不要咱们利钱。”金猪慨叹道,“村里有几个人肯借钱给家里的?唉,就是两个哥哥,连老母的稻谷都不肯按时送。”
因为金猪赡养老娘,除了分到三间草房之外,他两个哥哥言明每年合送一百斤稻谷过来。但是这稻谷实话说从来也没送全过,短斤欠两是常态,里面还塞了不少秕谷和稻草。折算成糙米,一年还不到三四十斤。
金猪虽然抱怨,也知道两个哥哥的日子不好过,从爹手里传下来的十几亩地一分为二,两个哥哥佃种缴租,还要养活家人。能拿出五十斤稻谷来已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了。
若是也能佃几亩地就好了,金猪心里盘算着。短工的收益不太稳定,且伤身子。他干了几年,腰腿便时常疼痛。干得久了的同行,个个都落了腰腿疼的病。严重起来连路都走不了,更别说干活了,最后不免落个贫病交加而亡――这后尘他可不想去步。
在码头装卸搬运,总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要想请族里再“施恩”也不容易。要说地,族里每年都放垦江边的沙田,但是这种好事轮不到他这种“假本家”。只有看有没有机会能再佃几亩族田耕种。
“若是能请老爷开恩,佃几亩地来种便好了。”他低声道。
只是要想求李家老爷“施恩”也得有个由头才行。可惜莲娘在李家是个粗作丫头,主子面前说不上话。娘因为过去在李宅里帮过佣,倒是有些人缘,只是这几年一直身子有病,也没常去问安走动,要请托也不好开口,再说了,放佃这种事若无一份厚礼也办不成。家里如今也没有这个闲钱……
正在盘算着,莲娘从灶间出来,手里端着的一小碗黄酒放在桌上,有些心疼的说道:“那么大一包澳洲糖,要不少钱吧?”
金猪却有些不好意思,那糖是码头到货栈的路上拣来的,他原不敢直接拿回来,在手里放了几日。倒也无人来寻,便收了起来,现在只得撒谎:“货栈的管事看活计干的好,赏的。”
莲娘脸上带着笑,自家男人本事大,有养家的能耐,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她又从贴身小衣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有一些香灰,撒入酒中,用快子搅了搅,把酒碗推到了金猪的面前。
“这又是啥?”金猪诧异的问到。
莲娘却有些忸怩了:“黄仙姑赐的,是求子的。我的那一服,刚刚就已经喝了。”莲娘面色桃红,后面的那句几乎细不可闻。
金猪才回到家这不长时间就听了好多遍的黄仙姑,本也对那黄仙姑有些厌恶。但听说是求子的,却也不敢小觑。他和莲娘成婚多年,一直无子,母亲也在念叨,为李家添续香火可是件大事。他端起了碗,又端详了一番,一仰头便把黄酒饮下。
第二日一早,金猪就先去还了李有田家的欠账,又去拜访了几家老主顾,看他们准备何时雇人,价钱如何。从庄西回来时,望见打谷场,便听得榕树下有人在喊:“大刀一耍,地崩山塌,大刀一耍,髡头搬家。拿起铡刀片,好把髡贼砍。练好神功法,髡贼变泥滩。”仔细一看,便见到几个裹黄帕扎黑带的男子正带着李族长家的家丁和村里一些闲散汉子在练刀,不由得便走过去围观。但见得有一裹黄帕的来回巡视,另外两个摆一个招式,喊一句,家丁们一边学着招式,一边嘿嘿哈哈的应一句。十分的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