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征召令发出,最终征召上来的兵员却渺渺无几。吴质见状大怒,欲问各县县令之罪,长史刘洪急忙止住,道:“并非各县县令不尽力,而是连年征战,百姓征调频繁,到目前为止,所有百姓都已经超期服役半年以上了,而战争却仍旧遥遥无期。田地荒芜,流民四起,百姓苦不堪言啊!今年我魏郡的粮食虽然已经种了下去,但五六月间却连月不雨,许多庄稼都枯死了,百姓们此时都在担水救粮,实在没有精力再行征召了。”
吴质闻言大怒,道:“接受征召,抗御外敌,此乃国事,岂能借故推诿?!当此之时,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哪还顾得上什么超期服役?哪还顾得上一家两家那三五十亩的田地?传我之令,十日之内各县征调兵员的数目都要齐全。若少了一人,便斩县令。若少了一成,满县的官吏皆斩。”
刘洪闻言大惊,急忙欲要劝谏,吴质却铁了心不允许,反将刘洪赶将了出去。
此时随着战事的继续,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进入了七月,眼看连月干旱,农田干涸,庄稼长势极为不好,百姓们正挑水抗旱,而官府却又来催逼,而且一次比一次严厉,甚至开始了强行抓丁,百姓们顿时怨声载道。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突发的情况一下子将冀州百姓推进了绝望的深渊。
蝗灾爆发!
魏黄初三年,汉隆武二年,公元二二二年七月,继北方冀、幽、青、并、兖五州大旱之后,冀州再次爆发了数十年不遇的大蝗灾,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留,原本冀州百姓就因为战乱耽误了两年的农耕,许多田地荒芜,又因天旱而确定减产,心下都极为难过,好不容易眼看着到了七月,再过月余时间就该秋收了,都指望着多少有点收成,好让一家人能够有点稀粥渡过接下来的这一年,不想蝗灾暴起,片绿不留,农田光秃秃一片。
今年不是粮食减产,而是颗粒无收啊!
无数百姓望着农田嚎啕大哭,想着家中嗷嗷待哺的孩子和等待赡养的老父母,一时都有痛不欲生之感。
然而官府却仍旧在催征兵员钱粮,片刻也不给百姓们活路。
汉代收取赋税并非是固定在秋收或是年初、年末收取,从后世出土的文献看,许多税种都是平均算下来,一个月一个月地收。后世历朝历代的税收也多是分时段进行收取,直到后来明代张居正变法,一条鞭法施行下来,收税的方式和时间才开始固定了下来。
刘贤起兵之后,觉得这样收税太麻烦。一次次地收,劳动百姓官府不说,运输成本也将大大增加。而且也给监管带来困难,难免会有地方猾吏从中上下其手,采用传说中的淋尖踢斛等手段欺压百姓。于是刘贤改了收税之法,田税和户税都是秋收之后的九月初统一收取。那个时候百姓家中正是存粮最多的时候,又有粮食保护价确定了最低粮价,因此百姓都能正常交上赋税。
不过严格来说,这个时候粮价最低,百姓其实是吃了一点亏的。不过少了每月运输之苦,又减少甚至是杜绝了地方官吏上下其手盘剥百姓的机会,百姓们也都能接受。
然而曹魏和刘备治下却还是采用原来的征税方法。
换言之,七月份冀州百姓还得向官府缴纳一笔赋税。
魏郡百姓原本就已经被逼到了绝路,然而官府却仍旧在催调兵员钱粮,真正是半点活路也没给百姓留下,当下众百姓尽皆愤怒了。
内黄、繁阳、黎阳、阴安、梁期百姓纷纷揭竿而起,在有心人的鼓动下攻入县衙,杀死曹魏官吏,随后开仓放粮。
消息传来,吴质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命令城中守军集结起来,准备出城平叛。然而邺城内的兵马都是魏郡本地人,叫他们去镇压自己的乡亲,其中还可能会有自己的父母妻儿,这怎么可能下的了手?百姓们受了有心人鼓动,纷纷或是写信或是在道旁哭喊,魏郡士卒们听见家人的呼唤,纷纷逃散,短短数日之间,邺城五千大军就逃散九成以上,仅有数百残军狼狈返回了邺城。
此时攻打邯郸、易阳、曲梁、斥丘、魏县等地的田豫、陆逊、魏延、张任等人都收到了匿名人士送来的消息,说魏郡已乱,叫众将立即出兵。
陆逊、田豫、魏延等人微一打听,立马知道消息无误。当下众将立即留兵监视城中曹军,转而分兵往魏郡腹地进发。魏延立功心切,更是率领着五千骑奴军一马当先直往邺城而来,一路只见流民边地,田地荒芜。魏延一边命众军高声宣告所有流民去界桥接受赈济,一边催军急进,日行二百里,于第三日抵达邺城。
此时的邺城虽然大门紧闭,但城中却仅有数百人守卫了,城中百姓也与曹军离心离德,不愿意协助防守城池。魏延当即挥军攻城,正战之间,就听城内传来一阵喊杀声,随后不久,邺城的城门便即洞开,从中奔出一个须发花白的老人来。
那老人打着百余人纵马而出,高声叫道:“我乃原大汉宗正刘艾!魏延将军,城门已开,勿要迟疑,快快领兵入城。”
魏延闻言大喜,当即领兵进城,一举邺城各门都给控制住了。曹魏冀州刺史吴质见势不妙,弃城往南逃往河内去了,长史刘洪被魏延生擒。
魏延夺取邺城,随后立即写了战报向陆逊报捷。又清点府库,足有存粮一百三十万石,布帛绢锦等共计八十万匹,箭矢一百一十万支,兵器两万余件,强弩千张,长弓八百张,短弓七千张。只有铠甲稍缺,铁甲和皮甲皆无,仅有一万余副布甲。
当下魏延叹道:“有这么多粮食,不思体恤百姓,反还死命催缴钱粮,难怪会尽失民心!”
旁边刘艾闻言,当即笑道:“吴质也是没有办法!冀州的钱粮大半在邺城,这些粮草虽多,但要支应六万余大军,二三万匹战马、数万民夫以及州郡县各级官吏,每日耗费甚巨。这些粮草满打满算也恐不够一年之用。他如何敢减免赋税甚至是开仓放粮?接近两年的残酷征战,魏军消耗甚巨,的确是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了。我大汉真的是复兴有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