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起头来,朝上望望,貌似自己是才从山崖上跌落下来的——陡崖峻高,一时间瞧不到顶,这起码也得七八层楼高呢吧。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仅仅摔脱了左臂,摔断了右腿吗?自己未免太过幸运了。
还是说,其实“我”早就已经被活活摔死了,所以来自后世甚至于异世界的魂魄,才得以穿越来此,附上了这具残破的躯壳呢?
那么我“自己”的肉身又在哪里?单位那栋楼是十八层,说不定早已经粉身碎骨了吧……
李泌帮李汲夹好了伤腿,继而又多撕了几条麻布,把李汲的左右双臂,也全都和身体绑在一起。李汲满心疑惑,却不便挣扎,只是问:“阿兄,何必如此……况且我左臂既然接上了榫,应该没事了……”
李泌不理他,只是继续缠绑,一直到把李汲捆成如同粽子一般,箕坐在地上,几乎一动都不能动,他这才后退两步,再次抽出长剑来。
随即面容猛然一肃,目露寒光,手腕一振,便将长剑横上了李汲的脖颈。李汲大吃一惊:“阿兄,这是为何啊?”
李泌冷笑一声:“我不是汝兄,汝也不是我弟李长卫!”他凝视着李汲的双眼,一字一顿地问道:“汝且从实招来,究竟是何方鬼魅,占据了我弟的肉身!”
李汲才刚穿越,心绪正乱,闻言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瞧出来的?!”话才出口,就知道不妙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呢嘛?
李泌冷哼道:“长卫十四岁便来依我,我兄弟相处整整四个寒暑,他说话是什么口音,什么腔调,我又岂能听不出来?”
语言和语音都是随着时间而不断流变的,唐朝官话(也说不定这哥儿俩说的不是官话)与遥远后世的普通话,自然大有不同——声母差别不大,韵母则更接近南方闽粤方言,至于声调,完全另类——李汲完全是吸收了这具躯壳残存的意识,才能够听得懂李泌所言,还能与之对话。但他终究不是这年月的“真”李汲啊,在口音和遣词用语方面,难免会有些参差。
这个李泌还真敏锐啊,这么细小的差别他竟然也能够听得出来?
就听李泌追问道:“还有汝的目光,绝非我弟之神采——且照实说来,汝究竟是何方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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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汲就象一个才从荒梦中被惊醒之人,且有几秒钟的时间回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谁,身处什么地方呢;但随即就仿佛开闸泄水一般,无数记忆涌入脑海。他瞬间便感受到了原本这个李汲,对李泌的感情和认知。
李泌李长源,貌似是个挺牛X的角色。
此人自幼聪颖,七岁能文,且熟读黄老之作,被乡中誉为神童。正巧赶上皇帝悉召精通儒、释、道三教经义之人,在禁中开辩论会,已故平原郡公员半千的孙子员俶,年仅九岁,竟然口若悬河,技压四座,天子、百僚,莫不惊愕。于是皇帝问员俶:“童子之中,还有能与卿相比的么?”
员俶回答道:“臣舅之子李泌,比臣为优。”
皇帝当即下诏,派公车前往,召唤李泌陛前问对。李泌入觐之时,皇帝正在和宰相张说同观待诏下棋,顺便就让张说出题目,考较这个还不到八岁的小孩子。张说出题为“方圆动静”,李泌不明所以,请求举例,张说便道:“方若棋局,圆若棋子,动若棋生,静若棋死。”
李泌不假思索,当即回复道:“方若行义,圆若用智,动若骋材,静若得意。”
张说当即起身,向皇帝表示恭贺,说您又得到了一名神童。于是皇帝便赐下钱帛,要李家善养李泌,将来必为国家栋梁之才。
继任宰相张九龄也很欣赏李泌的才华,经常召其入内室商谈,呼为“小友”。待到李泌长大成人后,年方弱冠,便诣阙进献《复明堂九鼎议》一文,皇帝想起前事,召其入内讲解老庄。李泌最善黄老,欲访长生不死之术,所以在御驾前一番侃侃而谈,每每切中肯綮,得以待诏翰林,并且担任东宫供奉——皇太子也非常器重于他。
但是其后李泌闲来无事,写诗讽刺当朝重臣杨国忠、安禄山等人,杨国忠向皇帝进谗言,说那些诗其实是在讽刺陛下您啊……就此罢职免官,被押解去蕲春郡安置。
不过也很有可能,李泌乃故意为此,目的就是脱离浑浊的官场,好去追求自己的长生不死之梦。于是他很快便从蓟春落跑,就此开始了隐居生涯。
那么,既然是如此天资聪慧之人,通过眼神、对话,发现如今的李汲,跟他相伴整整四年的同宗兄弟,迥然不同,简直就是两个人,那也不奇怪吧……
李汲不禁头大,心说这才穿越就被人看破行藏的事儿,貌似就连小说里都没这么写过吧……我可该怎么回复李泌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