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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兵随将走(2 / 2)

【大唐键侠】6个月前 作者: 赤军

高庭晖再问:“留兵几何?”

李汲随口给翻了一倍:“三千人。”

高庭晖不由得长叹一声,随即高呼道:“且罢手,我愿归降。”

他不是没有冲杀出去的机会,即便三千唐军尽数押上,高庭晖自恃靠着胯下马、掌中槊,也能透出重围——当然啦,既有李汲在,估计生还几率不高,但也不是全无机会不是?然而我怎么回去?史思明有言在先啊,拿不住李光弼,我就不用回去啦。既然如此,不降何待?

高庭晖主动表示愿降,倒大出李汲意料之外,要等事后听说了史思明的话,他才撇嘴冷笑道:“这般妄人,汝等竟也肯扶保他。”

我还当史思明有多了不起呢,光听他给高庭晖下这指令,就知道是个不能真正凝聚人心的蟊贼草寇!固然战阵之上,激将有时候是很起作用的,尤其对高庭晖这般猛将,但你就没想到李光弼会先走么?你觉得自己算无遗策是吧?未免自我感觉太良好了点儿吧。

起码你也该说:“若光弼在而你不能得,不必空返。”你这是把自己的错误转嫁到了部下头上去啊知道不知道?这人浑的,简直跟李亨有一拼,只是浑的方向不同罢了……果然地球是圆的。

随即李汲便押送高庭晖返回河阳。勇士相惜,他对高庭晖倒是挺客气,也不绑缚,只是收缴了对方的铠甲、兵器而已。二人并辔前行,李汲就问了:“史思明狂悖刚愎,君为何要侍奉他呢?”

高庭晖苦笑道:“此亦不得已……”

他是恒州人,少年应募,就近入了范阳军,几经迁转后,被拨隶在史思明麾下。

且说安禄山掌控范阳、平卢、河东三镇之时,善能利用胡商与草原民族贸易,更加刻剥百姓,积攒了无穷财富,大多都用来酬赏士卒,逐渐地把三镇兵马打造成自家的私兵,而非朝廷经制军队——其实各镇节度使全都有类似倾向,只不过安禄山走得最远而已。

因此象高庭晖这类中下级军将,心中但知使帅,反正天高皇帝远的,谁会念及朝廷和天子啊?再等到安禄山起兵叛乱,部下多有从众心理,兵但随将,将但随帅,反正听上级的话就没错了,且敢不听从的,多半或先或后被安禄山给弄死啦。再加上叛乱前期,一路势如破竹,那就难免使人怀疑唐祚将终,而大燕勃兴乃是顺应天意啦,多半将兵脑袋里根本就没有倾向李唐的弦儿啊。

所谓封建制度就是如此,虽然并没有真正的裂地分封,但周朝还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呢,几人真当一回事儿?在政治上,各级官僚一层层分割权力,在军事上,各级将校一层层分割兵力,尤其高庭晖这类文化水平不高的武夫,心中只有上官,更无朝廷。

因为我吃用的都是上官赏赐啊,并非朝廷俸禄——这无疑也是边镇节度使制度的一大弊端了,节度使自置僚属,甚至于自募兵卒,自筹军资,部下将校多数只有差遣,而没有朝廷正式官职,就此大开了兵为将有的方便之门。

史思明向来对高庭晖等人不错,因而才肯为他效力,纯粹利益相结,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理想、信念可言。这回要不是史思明所下命令太过无理,导致高庭晖无路可走,他说不定真敢死斗到底,以报史思明的厚遇了——反正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自从踏上沙场第一天,就早有了心理准备啦。

然而为主效忠而死是一回事,想想事后史皇帝或许还会感伤,会为自己抉一把泪,那便死而无憾了。奈何史思明下了道混账指令,可想而知,自己若苦战而脱,回去必难逃项上一刀;倘若自己战死了,史思明只会恼恨不能擒杀李光弼,而不会对此产生丝毫的遗憾和愧疚。那我还有拼命的必要么?

李汲听了高庭晖的讲述,倒也不禁点头——在这年月,处此环境,也是人之常情啊。乃问高庭晖:“君使得一手好槊,我若不施诡计,正面搏杀,未必是君对手。未知高君肯否教授一二呢?”

南霁云、雷万春都在洛阳宫城,如今最近便的求学之人就是高庭晖了——李汲想到这里,倒不禁窃喜:我刚才还在遗憾这家伙主动降了,不能斩其首级呢,理论上,也不算我擒将之功,但他不死也有不死的好处啊。

高庭晖忙道:“李君过于谦逊了,君膂力惊人,武艺绝伦,即便以矛对槊,当面搏杀,我也没有多少胜算。且看此番往见李司空,肯否宽赦于我了,若能归入唐军中,与李君同袍,但有所请,我必倾囊相授,不敢藏私。”

两人于路谈谈武艺,说说战事,倒是也挺投契的。黄昏时分抵达河阳桥大营,李光弼听说高庭晖来降,不禁拍案大喜,说:“一日之间,我连得两员大将,此天佑我唐,而史贼将灭之兆也!”

他说“连得两员大将”,一个是高庭晖,还有一个是谁呢?李汲向仆固怀恩打问,才知道是指董秦。

其实董秦的出身跟高庭晖有点儿象,他是蓟县人,同样少年便入范阳军,先后效命于节度使薛楚玉、张守珪和安禄山,资格比高庭晖老一些,累功升至折冲郎将、将军同正、平卢军先锋使,算是迈入了高级将领的行列。

相对而言,高级将领的自我观点、立场倾向会更强一些,且具有一定的自主性,不易为时代大潮所挟卷,并且瞬间没顶——

安禄山起兵后,唐朝派吕知诲来领平卢军,谁成想很快的,那吕知诲便为安禄山遣韩朝阳所诱降。于是董秦便与同僚、平卢游奕使刘客奴等人合谋,袭杀了吕知诲,重新竖起唐旗。事后他自称平卢兵马使,拥戴刘客奴为平卢节度使,唐朝赐名刘客奴为刘正臣。

其后董秦便追随刘正臣在东北地区与叛军交锋,身经百战,屡有斩获,直到刘正臣为史思明所败,他才被迫率三千残兵乘苇筏下海,转战河北、山东,被唐廷任命为德州刺史。史思明一度降唐后,董秦奉命继续南下,与张镐等人会师,收复河南州县,这才改任为濮州刺史。

所以说,董秦此前可是旗帜鲜明向唐的,此番归附史思明,完完全全是不得已——许叔冀既降,濮州便成死子,就算董秦想要仿效张巡守睢阳,那对大局也毫无助益啊。

于是,就在昨夜,李光弼匆匆自野水渡赶回河阳桥,屁股还没坐稳呢,便得到禀报,董秦率所部五百人,连夜拔开栅栏,突出叛军营垒,前来归降。

董秦此来,不但将叛军的详细内情、布划,全都禀报了李光弼,并且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事后仆固怀恩对李汲说起此事,第一句话便是:“淮上无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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