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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汲反复恳请,希望能够短期内前往陇右一行,李鼎却坚决不肯松口,自也无法可想。最终李倓提出的三条请求,李鼎只答应了其中一条,贾槐黯然而去。临行前,李汲关照他:“前线局势,请齐王殿下随时通报凤翔府,以备非常……”
贾槐去不几日,果然急报到了。吐蕃军猛攻临蕃城,即便浑日进如何能打,终究兵寡粮蹙,在坚守了十二天之后,临蕃城陷落,唐军死难者不下千数。好在浑日进虽然身负重伤,最终还是逃得了一条性命。
浑日进的坚守,给了李倓、浑释之迁移鄯城居民的时间,当日郭昕苦苦守备的鄯城,最终还是不得不被迫放弃……吐蕃军就此兵至小峡口,郭昕、李元忠利用险要地形,苦苦支撑。
而马重英在占据鄯城后,又分兵北上、南下,将整个鄯州西部全都握入掌中,甚至于吐蕃别军还侵入南面的廓州,包围了达化城。
陇右局势,就此岌岌可危。
李汲急忙跑去拜见李鼎,请求率兵西出。
当然啦,他也知道,李鼎不会放自己去增援鄯州的,况且就目前麾下那几千弱兵,去了也无用啊,白送人头。李汲只是表示:“倘若鄯州有失,蕃贼可以沿湟水长驱直入,进抵金城。我此前在陇右,知齐王殿下将后方兵力陆续抽调前线,金城虽为兰州州治,不过数千戍卒而已,必不能当蕃贼锋锐。金城若陷,或者蕃贼绕城而走,很可能来扰秦、陇,我必须前往勘察地势,点检兵卒,择地设隘以遏阻之,否则——凤翔危矣!”
从鄯州到金城是三百里,从金城到秦州州治成纪是四百余里,再从成纪到凤翔,又将近四百里地,实话说,李汲不相信吐蕃军在夺取鄯州之后,还可以长驱直入千里之遥。以他判断马重英的战略部署,即便一路势如破竹,最大的可能性也是至成纪而止,此后今岁或者明秋,北上攻打凉州州治姑臧。只要拿下姑臧,便可将河西通道彻底切断了。
然而料敌当从宽,从来“多算胜,少算不胜”,说不定军事行动的顺利,会使得马重英骄狂更甚,竟打算一口气直朝长安城杀过来呢。其实不正不必抵达长安城下,只要能够威胁西京凤翔,就彻底握有了战略的主导权,或许还能逼迫唐朝签订个什么不平等的条约……
李汲自到凤翔府来,多半时间只在府城周边转悠,最远也不过因搜捕逃胡,而西至陇州,对于整个凤翔节度使辖区的地理,实在不熟悉啊。因此才想西出,去实地勘察一番,争取万一遭敌,可以将吐蕃军队遏阻于京畿道之外,也即陇州以西地区。
总不能轻易将敌军放入凤翔府内,只研究该怎么打守城战吧……
并且此番请命西出,他还有另外一重用意,是当李倓所领陇右军真的兵败如山倒,连流民百姓皆向东逃之时,他可以尝试策应、援救一二。
听完李汲的上请之后,李鼎便自箧中取出地图来,铺在几案上,拧着眉头瞧了几眼,然后问道:“二郎啊,在你看来,倘若兰州失守,蕃贼进向渭、陇,何处是最佳的设防之处?”
李汲伸手在地图上一指:“襄武。”
襄武是渭州的州治所在,从汉代起,便为西陲名城,前世熟读汉晋史的李汲对这个地点是再熟悉不过了。这年月的地图制作水平很低劣,即便官府所藏军用要图,其精细程度也不过尔尔,光看地图,而不经实地勘测,很难确定某地区是否为军争要地,某城池是否能够据以却敌,所以他也只能根据前世所学,大致圈定一个地点了。
既是千古名城,那必有其长期存在的合理性啊,若非当道之险,必为一方枢纽,如前者可以凭之遏阻蕃贼,倘是后者,也说明不可轻弃。
李鼎闻言却摇摇头:“只说我凤翔辖境。”
我承认襄武城很重要,但那终究是李倓该管的啊,我实不便插手。
李汲略一思索,便又东指一点道:“上邽也是要地。”
想当初三国鼎立,诸葛亮和姜维多次领兵北伐,往往围绕着上邽与魏军展开激战,可见这是个必须关注的地理要点。
李鼎想了一想,抬起头来,盯着李汲的眼睛,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二郎啊,我知道你担心齐王,担心昔日在陇右并肩杀贼的同袍,恨不能背生双翅,飞到鄯州去相助彼等。然而,蕃贼近十万大军,休说你孤身一人,便将我凤翔全军往救,也不过杯水车薪罢了,实于国家无益。
“怀忠悃之心,奋杀贼之气,固然是男儿本色,然亦须听从朝廷调度,否则人各为战,焉有胜理?二郎也是常将兵的,自不必我耳提面命——有军纪约束,方始为军,否则不过乡野匹夫罢了。即便蕃贼破陇右,向河西,我等也必须谨守防区,不可孟浪往援。
“可允二郎西去,但最远只到上邽,勘察地势,部署戍兵,万勿逾界啊!”
李汲叉着手,深深一揖道:“谨遵节帅之命,不敢有违。”
李鼎看李汲的神情,不象随口敷衍,乃允其请——即便不考虑国家、百姓,他也得考虑自家的禄位啊,真要是让吐蕃军突入凤翔节度使防区,攻城夺邑,则他李鼎这位子肯定坐不稳。
于是李汲便从守军中遴选了稍稍堪用的一千余兵,领着出了凤翔府城,一路向西行去。他基本上是沿着渭水北岸的大道走的,因为吐蕃军若想深入唐境,大军团行军,也必定得走通衢大路。
不过等出了陇州,进入秦州后,他却渡渭向南,因为前面几座重要城池,比方说秦岭、上邽、伏羌,都在渭水南岸。凤翔节度使辖区,向西最远就到秦州,而秦州最西面的一个县是伏羌,但李鼎有言在先,李汲固然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既已应允,不便阳奉阴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