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拿起一根放好,继续劈了起来,竖着耳朵听屋内的絮叨。
“货郎不容易啊,生了三个闺女才得了儿子。他老朱家一脉单传,这可是个金蛋蛋!”
阿木瞅了一眼金蛋蛋的朱玉,又笑了起来。朱玉干脆转过身。
“不是三个闺女,是五个。娘,我扶你到前头坐坐。”
屋内半晌没有了声音。没过多久出来一个瘦弱的孩子,五六岁的样子,手里端着个大碗,看到朱玉和阿木,掉头便跑回了屋子,接着张婶端着碗出了屋门。
“你们走吧,没得吓着我孩子。”张婶平日里说话却是慢声慢语,但也能听出里头的不高兴。
朱玉上前,“张婶,真来道歉的,你甭管我们,还有什么事,只管使唤着,我还闲着呢。”
张婶脸上还有那天打架留下的印记,青青紫紫的,嘴角也破了口子,结着盖子,黑黑红红,甚是吓人。
“不用,我们自己会做,你们走吧。”
“别,张婶,我还给幺儿带了糖,幺儿,幺儿,出来,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孩子扒着门,探出个脑袋,好奇又不敢出来,只想着先看看是什么。”
朱玉绕过张婶,蹲到幺儿跟前,幺儿本能要往后跑,却被那红红绿绿的吸引住,怯怯地看了看朱玉,又看看他娘。
张婶看着儿子,本想开口阻止,想想又闭了嘴,转身进了灶房。
“来,叫哥哥,这是哥哥带给你吃的,来,都拿去。”
“谢谢哥哥。”孩子的声音微不可闻。
朱玉将糖都放进孩子的手中,放不下了便将剩余的塞进他怀里。摸了摸幺儿的头,又牵起幺儿的手,“走,咱给奶尝尝去幺儿的糖。”
幺儿乖乖任他牵着,走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很快传来孩子老人还有朱玉的笑声,大多是朱玉在说,院子里一时倒也热闹。
木头很快劈完了,阿木出了一身的汗,她拖过朱玉坐的木头墩子,一层层码起了木条子。
待事情都做完了,四下看了看,有点得意,该把大力叫来看看,不是谁都能像她一样把木头劈的这么好的。
阿木闻到灶房传来浓浓的药味,跟婉姨死前的味道一样,婉姨死前也是日日熬着药,喝了那么多,还是没能留住命。她的婉姨没了时,她被关在了屋里,等出去时,只能看到婉姨的坟了。
到哑伯走的时候,却是她一个人挖了坑,埋了哑伯,埋了之后,自己的眼泪才开始流,只觉得这天地间就剩了她一人,那些害怕,无助,惶恐席卷而来,好在现在她不是一个人在山上了。
想到这,又想起那天师爷的话,这张婶要是死了,她的幺儿该更比她害怕吧,毕竟,这孩子那么小。
阿木走到灶房,“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灶房昏暗,张婶坐在土灶旁的木头上,两腿之间放着一个大木盆,两手不停地搓着手里的衣服。靠门放着一个泥炉,上头放着陶罐,盖子周围噗噗地冒着热气,散着药味。
“不用,你回去吧。”
“对不住,那天不该说那样的话,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阿木抬手弯腰,深深鞠了一躬。
张婶似被吓了一跳,“不用不用,你快起来,快起来。”
她慌慌忙忙站了起来,伸手要扶她,想起自己手上的水,赶紧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去扶阿木胳膊。
阿木直起身,“如果你下次再要打架,喊了我来,我帮你!”
张婶听着她这孩子气的话,想笑又觉得不合适。再看看这人,可不就是一个孩子,比她的大闺女还要小,她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我没生你的气,你快出去吧,这里脏。”
阿木被张婶拽着,刚回头,看见院中朱玉牵着幺儿的手。
见她看来,朱玉冲她眨眨眼,比了个了不起的神情,阿木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张婶要让她们到屋里坐,还给他们端来了水,豁了口的大海碗,一青一白。
幺儿给在朱玉碗里放了块糖,是朱玉给他的那些糖,又拿出一块,怯怯地想要给阿木,可又不好意思,最后扔到阿木怀里,便一溜烟地跑回了西边的厢房。
阿木手里拿着那红褐色的糖块,想起婉姨,婉姨在时,总会用有限的食材做各式的点心,个个又香又甜。
”咱们回去吧。”阿木道。
“好,这就走。”朱玉端起碗来,一口气喝了碗里的水,又将那还未化开的糖拨拉到嘴里,喊道,“婆婆,我走啦,下回再来看您。”
“怎么这就走啦?再坐会,你看看,你这孩子。”张婆婆絮絮叨叨的声音带着急切,幺儿也从门帘后探出脑袋。
听到动静的张婶从灶房快步走出来,“别着急走,回头你张叔就回来了。”
张婶的男人隔几天就挑着担子出去卖编货,或是去送别人定下的货。
“不了,今天就是看来看看你们,还要到隔壁去看看呢,就不留了。婶子回头有事吱一声,别再吵吵了,吓着幺儿。”
“哎,哎,知道了。”想起那天打架的事,张婶也不好意思,低着头连声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