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话相当于下了命令,人群四散开来,果真按他说的将原兽群阻挡在百米之外且步步扩大。外面大局已定,他便同样向矿山方向退去。翻过不高的山峦,外围战场的声音被挡在了距离外,同时内里专属于原兽的腥风扑鼻而来。
毫无疑问四象已经近在眼前,却仍听不到交战的声音。江桦心下起疑,从怀中摸出那个追踪器,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经不剩多少。他加快脚步转过山道的角落,就见安年的身影再度出现在眼前,却像是呆住了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桦稍稍皱眉,这可完全不像是和四象交战的样子。他走上前去想要叫她一声,但就在内里景象入目的一瞬,他也同样停住了。
的确是一头巨型的怪物,红瞳、白毛、利齿,额头上歪歪扭扭的王字勉强能看出他虎种的身份。身后的石山已经在它的顶撞下塌陷小半,剩余勉强能称之为是石窟的山壁环绕着它,像是要将其深深地藏进黑暗里。
四象白虎——这是它本该得到的称呼,但相比之朱雀的艳丽与玄武的妖邪,这头原本高贵的巨兽却丝毫没有四象该有的美感了——它的身体破破烂烂,本该华丽的毛发有一块没一块地贴在身上,说是毛皮更像是补丁。缝隙之中暴露出近乎腐烂的、外翻的血肉,最可怖的是那血肉中自信看去,竟有着无数融合的人头。
数百个人形原兽被剖开身体又互相贴合,一个人的断手处或许就连接着另一个人的断脚,扭曲的肉块歪七扭八地被传导电缆缝在一起,支撑起这头巨兽的同时将它锁在这里抽取着它作为四象的血统和权柄,光是伏在原地都散发着呛鼻的霉丑,此时甚至连原兽这个词用在它身上都有些抬举,简直是一具巨大的僵尸。
没错,就是僵尸,而且是无数的尸体融合在一起所构成的僵尸。难以想象这种东西居然真的能成为一个整体,还真切地在呼吸。只是那拼接起来的、软趴趴的四肢没有骨骼与筋脉,根本无法支撑这具重达数吨的肉体,这让它只能像是虫子那样爬行,蹭过的地面留下沟壑般的痕迹,根本没有半点进攻的能力。
"这就是四象..."她说着,嘴角线条绷起,半是冷峻半是嫌恶,"可真是...太恶心了。"
的确恶心。他们早该察觉到,若是真正完整的四象在此,根本就不会给他们这么长的时间。那四头原兽之王都早该在三十年前被击毙,就像那个帝国一般四分五裂,留下来的东西或是失去生命的标本或是苟延残喘的碎片。
所以玄武才会被封冻在莫比乌斯岛的冰牢中、朱雀的血才会流到一个区区携带者身上——现在的技术根本无法**出它们完整的生命。即使是谢春儿也只能用遗留的碎片拼凑出这样一个残缺的四象,借用它仅剩的召唤能力来号令欺骗那些原兽,也骗过了所有人。
她这么多年制造出那么多的人形原兽,也只是为了这个结果吧?
像是发觉了这里的动静,白虎扭过头蠕动起来——用"蠕动"来形容这个大块头却是再合适不过,只是扭头这么个小动作,它那融化拼接的肌肉已是块块扭在一起,身上的双双红瞳迷茫地眨着,似是在地狱里睡了多年的小鬼们被新来的客人惊醒,揉着朦胧睡眼想要看个究竟。
"接下来,只要完全剥夺掉它的行动能力,供导弹打击就可以了吧?"安年走上前去,"抱歉,我又要任性一次了。这件事...就让我一个人来做吧。"
她的语气听不出感情,江桦一时也没想到什么规劝的词,于是便只能握刀站在背后,谨慎地注视着白虎为她护法。安年走到二十步左右的距离停下,在令人窒息的腥臭味中推出沙漠之莺右手的大口径猎杀枪,装上达格重弹的弹匣,缓缓抬起枪口,扣下**。
枪声爆鸣,几发子弹几乎同时出膛,在空中排成一线直扫白虎的身躯。血花在它胸前爆开,那石柱般粗的前爪竟是被从中打断,只连着可怜的筋膜和皮肉吊在胸前。
白虎痛声咆哮起来,筋肉间的人形像是仍有生命那样蠕动着,发出几不可闻的吱吱声,它们似乎想要反抗,但电缆束缚和疲软的身体让它们根本无法做到。安年一次打空子弹,将空弹匣卸下来丢到一边再度换上新的,又如法炮制地指向另一条前腿,枪声再响,白虎另一条前腿同样断裂,整个前半身扑倒在地,发出鬼婴啼哭般嘶哑的呜呜声。
就是江桦听了那声音都有点头皮发麻,但安年却像是没有收到任何影响。她的动作从容不迫,一枪一枪地拆解这头巨兽的身体,神情冷漠得仿佛那个抛弃感情的杀手夜莺又回到了身上。
这番情景下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闭上了嘴,一时间山谷内只回荡着连续的枪声和越来越低的咆哮,就在凌迟进行到最后一条腿、白虎已然动弹不得的时候,第三种声音却以最低微的音调忽然闯入了行刑。
"住手...不要..."那个声音用近乎哭泣的语气说,"不要再...伤害我的孩子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