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不仅自己洁癖，还老是迫着别人跟他一起平平整整的，好像稍微看到一点脏东西就浑身不得劲。
但他语调倒是轻柔，落在耳里，像永恒的春事，旷野的晚风，傍晚落日的那一抹颜色，令人也跟着酥。
棠之背在身后的一只手抠着指甲缝，另一手径直夺过了他的方帕，别开脸道：“我自己来。”
他的很多举止给人的感觉都十分亲昵，比方说帮她包扎伤口、替她顺气、挽袖子，还有方才的擦脸，叫人心底里毛毛的。她不太自在这种亲昵，毕竟那是情侣之间才会有的小动作，她和他又不是...
这病秧子用的方帕估计不是什么便宜货，面料滑腻，质感上乘，过脸若春水一般，还藏了几丝似有若无的药香，委实舒润，但她擦着擦着就想起来：“你一直都用这一块？”
他咳嗽、饭后揩嘴...那这帕子得有多脏了？
傅深笑道：“怎么可能？我很爱干净的，备了好多条呢。”
“......”
棠之还是将方帕丢回给了他，他接过，修长白皙的指细细叠着，软云般的布料漏出指缝，她不经意间瞧见那一角，细致的丝线绣了朵绯红的海棠花，开得正艳。
她出神不过几秒，便被一阵吼叫给提拎清醒了。
老板被灵线束缚着，挣脱不得，不断扭曲着四肢和头颅，妖魔乱象般，时而浓墨阵阵，时而人脸凄凄，就像是他体内存了两种截然相反的魂灵，模样万分怪异。
他前一秒还是痛苦求饶，后一秒便狰狞咒骂。
“啊——求求你们...我不是...放我出——你们这群所谓的通灵师，就活该千刀万剐！万劫不复！”
“你们是渡化不了我的！你们是不可能渡化的了我的！”
老三在旁控着灵线禁锢他，加上恶战一场体力不支，再分不出多的心神去解他的魂。驱鬼最后一项环节的紧要任务便落到了穆云烟身上。
但可能也是因为体力消耗巨大，她连连念了几遍咒决，老板那儿除了浩瀚的黑烟消散了一部分，魂魄却是仍然缠绕着的，在叫嚣张狂。
穆云烟头一次感受到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滋味，也是头一次生出自己是废物的念头。
她有些捉急了，遂把目光抛向了其家小徒弟，眼里分明几个大字：你来试试。
虽说几位水平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谁高谁低一眼便知，她都解不了的魂，水平比她更菜的人更无解，但时间不等人，老三已然体力告罄了，再磨蹭下去怕是得让这只鬼给溜之大吉了，遂再菜也得试一试，万一就成功了呢？
棠之脚跟扎在原地，一动不动。
穆云烟皱眉，以为她是不敢，怕丢人，便难得的安慰道：“水平菜的问题先放到一边不管，上去试了再说，就算解不开大伙儿也不会怪你。要不就我们俩个一起试试？”
她还是在盯着那魑魅魍魉缠身的老板看。
控着灵线的半死不活的老三都急的跳脚了，喊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他给解决了啊！老子他妈的都快撑不下去了！”
似乎是被这一通吼给点醒，棠之这才有所动作。
穆云烟：“......”
不愧是其家小徒弟，敢情是只听老三的话呢。
只见她一手在布袋里掏啊掏的，穆云烟以为她是要掏符纸，结果掏出来一看，除了一把符，还有几张照片。
穆云烟：“？？？”
这其家小徒弟是要干什么？指望利用生前的几张照片去感化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