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自己,正身处缓缓退出战场的右翼军阵中,挥斥方遒,一连击退汉军士卒的追击。
而李骈,则是一个惊愕不安的年轻军吏,一边盲目地跟着韩遂的幡旄撤退,一边担忧地望向还陷在战场的中军和左翼人马方向。
那里有联军名义上的主帅在苦苦支撑,那里还有自己的结义兄弟正在孤军奋战。
那一战过后,以往的一切骄傲和不凡,都随着堆积如山的尸首丢在了陈仓。
于是当年豪气冲天、生死与共的李骈也一样死在了陈仓的战场上,只有人心惟危、步步经营的李骈活了下来,并一步一步登上了高位,活成了如今弃帅保车,提前率军脱离战场的“韩遂”。
看到韩遂面如金纸、呕血不已,成公英、田乐等人慌忙地将韩遂扶下了战车,合力抬着上了战马,然后放弃了还陷在河东军围攻中无法撤回的部曲,带着残存的兵马急急忙忙地掉头向后方逃去。
一场大战过后,残肢断臂、尸首狼藉,缴获的兵甲器械、金鼓旗帜堆积如山。
自清早到午后,西斜的阳光打在渐渐沉寂的战场上,为其画上了一层悲凉朦胧的金光,河东打扫战场的人马就行走在这片战场上,看着两军将士互相纠缠的尸身,没有欢呼狂喜,冷冷清清。
点点寒鸦也循着金光,落到了这片延绵数里的战场上,起起落落,寻寻觅觅。
这是对阵交战的战场,战斗已经结束,而追亡逐北的战场,还在持续不断地铺开,从这里一直到美阳,再到陈仓,最后到县,都是追亡逐北的战场。
随着战场上的战斗进入尾声,各部的战绩也纷纷汇集到了阎行的手头上:
典韦部斩杀敌将蒋石,阳逵率残部千余人投降。
阎兴部击破敌阵,斩俘数千,夺得韩遂中军的幡旄。
段煨部俘虏了大小羌胡大人十二名,羌胡士卒五千余人。
杨丰军截杀逃窜的韩遂中军,俘获数千人马。
麾下鲍出斩杀田乐,庞德射杀韩敞。
甘陵军追击李骈兵马,俘虏千余人。
张辽一部追击溃军,夺取韩遂军大营。
俘虏已经被收押起来,各部斩首的数量,则需要后续检验、统计、分配,缴获的兵甲旗鼓、器械牲畜也多不胜数,己方在交战中伤亡的人数上报了几千,加上后续的伤亡,预计也不会过万。
这是一场大胜仗,唯一的遗憾就是韩遂本人在大军合围之前就已经冲出了包围圈,也没有返回大营方向,而杨丰迂回的骑兵也只是截杀了大部的韩家部曲,所以还有一部分韩家人马成功逃离了战场。
这是战场上的常见现象,虽然没有抓到韩遂,但丝毫不能够阻止阎行麾下的文武向他庆贺的热烈氛围。
这一战过后,三辅之地彻底落入到了阎行的手中,位于陇右的最大势力韩遂也元气大伤,无法再在西边对三辅构成威胁,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拥有了天府之国的阎行,接下来也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在一片庆贺声中,只有一个人茕茕独立,格格不入,那就是以身充当质子而被阎行留在麾下,表为中郎将,却没有了一点兵权的马超。
槐里大战,自负武勇的马超全过程成了看客,连昔日只是马腾军中校尉的庞德都能够带兵打仗,先是击败阵前挑战的羌胡勇士,后是突阵射杀韩敞,立下了一连串的赫赫战功,可他马孟起,却只能够留在这里,和这些阿谀奉承的庸人混在一起,看着他们的奴颜媚色,着实可厌。
但马超看不起其他人,其他人也看不起身为质子却一身傲气的马超。
所以当马超听到韩遂逃走,精神一震,自诩英雄无用武之地的他大声喊出“超愿将一千西凉骑兵,长驱向西,遮断陇关,截杀韩遂,献首级于将军麾前”的时候,换来的却是身边其他人嘲笑、轻蔑的异样目光。
马超对这些人视若无睹,眼睛直视着阎行。
韩遂败走,必走陇关道。若有一支轻骑长驱直入,赶在了败军之前,那就一定能够截杀韩遂。
但阎行麾下那些将领,又有哪一个比自己更熟悉陇右的地形,又有谁比得上自己骁勇善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