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父皇……”他低声呼唤着,泣不成声。只有在这一刻,他不是太子,不是大侠,不是男子汉,他只是一个一直一直都很想回家,很想回到父亲身边的孩子,得知了自己永远回不去这个家族的消息之后,万念俱灰,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游荡于人间的鬼魂,无处安身,孤立无依。
哭到最后哭累了,抱着随身的酒喝了个痛快,又困又累的时候,就躺在山上的树上睡着了,梦里都是母后和父皇的身影面庞,母后在唱歌,父皇在给他讲解《史记》。
“喂,醒醒!喂,你没事吧!”
他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不愿意醒来,对这个叫他醒的人觉得厌烦,他推开了那只想要推醒他的手,翻了个身继续睡。
可那只手还在推他,并且跟他说了一件很要紧的事:“你别自己在这儿伤心了,你是不是想去送一送陛下,我有办法让你去。”
梅月雪这才一激灵睁开了眼睛,来人居然是林翊。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梅月雪问他。
林翊说:“是太子殿下叫我一直跟着你的。你们在酒楼里喝酒我也知道,你把弟兄们都支走,我也知道。你自己来了这山上,我自然也是知道的。我就知道你把他们支走,一定是有事,现在皇宫里请了和尚来为皇上诵经超度,你若想去,我可以帮你扮成和尚去。”
梅月雪顿了一顿,摇头道:“还是不要多生枝节了。穆国出现了这么大的事,宫里往来的人员必定会被侍卫严加盘查,我们这么做,怕是要乱了规矩。就让父皇安安心心走吧,我虽不能亲临现场,所幸还能在背地里为他哭上一哭。往后我不与皇兄生任何嫌隙,他在庙堂,我在江湖,我们携手并肩,一起打理穆国,便是对他最大的孝顺了。”
林翊沉默了半天才点点头说:“那好吧,只是未免太过遗憾。”
梅月雪苦笑道:“往后这样的话再也不能说了。我只是一个名叫梅月雪的土匪,没资格为皇上伤心。”
林翊说:“我爹爹准备要辞官回乡了。”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梅月雪奇道:“为什么?林家这次立了大功,为什么要突然辞官?”
林翊道:“知道你真实身世的人只有我们家和辜王爷,辜王爷已经去世了,现在只剩我们林家了,哥哥说,长寒殿下是个冷血之人,我们林家又手握重权,又知道这么大的秘密,长此以往,怕是殿下心里看了不舒服,与其等着殿下想办法压制林家,倒不如我们自己有些眼力见儿,自行退出,也省的君臣不和,再生事端。我们自己退出,林家军的将士们也比较容易能够接受这个结果,而且父亲年纪大了,哥哥们也都身受重伤,辞官回乡,颐养天年,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了。”
梅月雪点点头道:“也有些道理。林老将军年纪大了,你大哥二哥也的确是太劳碌了。只是林家军可有人能接管,你父亲心里已经挑好人了。”
林翊道:“父亲打算举荐孙将军,孙获全。”
梅月雪点头感叹道:“他的确是个很可靠的人选,况他苦守边关多年,再多的恩赏也弥补不了这些年流失的岁月,请他接管林家军,也算是一种很好的补偿。”
林翊道:“父亲也这么说。忠臣良将不能只一味付出,锦袍玉带也都不过是虚华,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名传千古才最为实在。”
梅月雪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林翊说:“父亲打算等再过上几个月,朝堂安定了再走。”
梅月雪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你父亲年纪大了要回老家,你的哥哥们身子不好,也要回去休养。那你呢?”
林翊笑了笑,反问道:“你呢,你打算去哪儿?”
梅月雪也笑了笑说:“回家。”
林翊说:“我跟你一起回家。”
梅月雪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说:“那我再等你一阵子,到时候咱们一起回。”
林翊说:“我不用跟爹爹他们一起走,等阴天新帝登基,我就可以走了。”
“阴天新帝就要登基了?”
“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何况是在如此要紧的关头,有好多事情等着新帝来处理呢。”
“那我们的这位新帝可有的忙了。我们两个倒是逍遥快活。”
……
第二天,两个青年男子分别牵着一匹黑马,一匹红马,出了京城。两人均是模样俊俏的男子,穿衣装扮又格外奇特风流,引的往来行人都侧目观瞧。
出了城门之后,两人翻身上马,那白衣男子回首望了望城门,另一个蓝衫少年也回头望了一眼,随后两人相视粲然一笑,便转回了头,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这一日,穆长寒登基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