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前辈?”季三军佯装不解道,“想不到阔别多日,阿和兄弟在江湖上又结识了不少朋友。却不知,这位姓宋的前辈是谁,我可认得吗?”
说话间,季三军一直在细细观察狄秋的表情,想从其中瞧出些端倪来。但看了半天,却未有一丝察觉到,这信中包含秘密的模样,仿佛确实只是那还酒钱的小事。这甚至教季三军有些自疑:难不成真是我想错了,他与那宋吞酒来这京都确实没有那其他的想法?
却听,狄秋直言不讳道,“这位前辈便是东临酒仙宋吞酒,宋老前辈。不久前,我为他付了一笔酒钱,这信里说的,就是还账的事宜。”俨然一副,自己与宋吞酒清清白白,毫无古怪的模样。
季三军见狄秋如此坦诚,也是没了主意。只好笑了笑:“想不到阿和兄弟奇遇如此之多,要是我季某人也能有幸得见宋前辈的尊容就好了。”
“不妨,若是有机会,我定为你引见。”狄秋道,“只是宋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是难得一见罢了。”
“是了……”季三军心中直道乏味,又与狄秋寒暄了几句,便就辞往内院去了。
但方才两人这一番试探之中,却不曾想,狄秋已经隐隐察觉到了怪异。疑虑之下,他回到屋中,忍不住凑近了去闻那信封与信笺。这一闻,顿时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之处。这信笺之上全是酒气,但信封却是没有的。
以狄秋对宋吞酒的了解,像他这般嗜酒如命之人,写信的时候沾染酒气在信笺上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这信封之上,却端的没有丝毫酒气。毫无疑问,这封信在到自己手中之前,肯定已经教人拆开看过,又自作聪明地换了新的信封。
想到此处,狄秋已然对季三军最后的一丝信任也全都消失殆尽。无论是叶盛指使,还是他季三军擅作主张,这般举动已经越过了底线。便是对自己再怎么不放心,也不当做出这样偷看他人私隐的事来。更何况,自己问心无愧,却又有哪里对他丛叶府有半分歹意呢?
狄秋失望地摇了摇头,将信放在烛火下烧了。复又看向吕杏儿,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口中喃喃自语道:“我狄秋受的冤枉与糟践,便是数也数不清。若非有你们爱我、怜我、帮我,却哪里有我今日。只要你能好好活下去,我纵使再多受些委屈却又何妨呢?”
这一夜,狄秋又是看着《皓首经》直到天明,才在朦朦胧胧之中睡去。他难得梦见了吕城与梁老,但他们二人的面容却都已经模糊了。只能隐约听到一声声的叹息,仿佛是在叹自己,却又像是在叹吕杏儿。
直到次日的黄昏时分,狄秋从睡梦中幽幽醒转回来,浑身上下都充斥是僵硬与疲惫。他抬头看了看外头,却是分不清是白天还是晚上,不禁有些发蒙。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狄秋回过头问吕杏儿。
“你管那许多做什么?”吕杏儿不满道,“今天是晴天大太阳,狄秋现在该是晾干了,快带我去见他,我要杀他,杀他!”
“糟糕!”狄秋猛地站起身来,这才想起与宋吞酒的约定,也顾不上其他,连忙冲出了屋子。
外头一直盯梢着的秦何灭见狄秋这样着急的模样,被吓了一大跳,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正要上前去问话间,却见狄秋一个腾身已经上了屋顶,接着便朝丛叶府外跑去了。
狄秋脚下一阵急奔,也顾不上下面丛叶府守卫连声地叫嚷,不一会儿就已经冲到了大街之上。不过,好在这会儿还没入夜,倒还来得及去置备夜行衣。着急寻了几处偏僻的黑市,总算是在盛月之前买到了东西,只是那酒却是来不及准备了。
在穿好夜行衣后,狄秋快步赶到皇宫之外,趁着夜色驾驭轻功游墙而上。好在昨日已经在出来时,摸清楚了去那御医处的路径,这一趟进来也算轻车熟路。
然则,好不容易来到那御医处的档案库时,狄秋却发现自己却是来早了,宋吞酒还未赴约。
“该死,早知道却不这么着急了。”狄秋懊恼地想,自己没有带酒给宋吞酒,只怕待会儿又少不了挨骂。但又存了一丝侥幸,暗道:这事不算太大,宋吞酒应当不至于为这点事就不带自己去那后宫。
可当狄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了半个时辰有余,但却横竖不见宋吞酒露脸,却又不禁有些着急起来。想着,宋吞酒是不是又喝醉在何处,或者遇上了什么麻烦。
“你来得可真早,东西都备齐了吗?”正当狄秋胡思乱想之际,身后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掌。回头一看,却见宋吞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浑身上下也是穿着夜行衣,只有眼睛露在外头。
狄秋见状,连忙抱歉道:“前辈莫怪,这夜行衣是备下了,可酒却是……”
“喂喂喂,你该不会是忘了带吧?”宋吞酒气道,“我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是正事,你怎么还能给忘了!”
狄秋挠了挠头道:“是晚辈的不是,睡过了时辰,怕来不及赴约,所以来得有些匆忙,把这事给忘了。”
“真是蠢蛋一个。”宋吞酒不满道,接着从腰间拿出一个酒葫芦塞在了狄秋手中道,“拿好了,只许这一回。且记得你欠我一顿酒,将来是要还的。”
狄秋不明所以地端着那酒葫芦,正暗暗松了口气,侥幸事情没有朝最糟糕的方向发展。却见,宋吞酒却有从腰间拿出另一个酒葫芦来,嘴对着嘴,将酒慢慢灌到了狄秋手中的葫芦里。
“您这是做什么?”狄秋讶异道,“怎还备了两个酒葫芦?”
宋吞酒这还在为狄秋忘了带酒而恼怒,见他如此不开窍,还要多问这废话,忍不住在他头上打了一下:“你这笨葫芦,若不是你忘了带酒,却还用浪费我分一半给你吗?”
狄秋这时才恍然大悟,宋吞酒这是要自己乔装打扮与他看着一模一样。那嘱咐自己一定要带来的酒,原是装这空葫芦的,这样说来倒还真是正事不假。
只见,宋吞酒分了一半的酒到狄秋的葫芦里后,那是一脸的心疼,忍不住端起来又喝了几口。这才道:“待会儿你别着这葫芦,往那后宫地方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就高喊一声‘走水啦’。那时,我就立刻在外头露出行踪,将人给引出去,给你争取时间,可晓得了吗?”
“是。”狄秋点了点头,又复追问道,“宋前辈,那后宫的路子你可都探清楚了吗?”
“多此一问。”宋吞酒不满道,“这后宫要途经御花园,里头假山、圆门、廊亭多不胜数,我也只是下午的时候走了几圈。待会儿我只带你走这段最复杂的路。后头都是矮墙,视野十分开阔,便不跟你一路了。”
狄秋没料到,宋吞酒为了自己,还冒险踩过点,不禁连连点头道:“有老前辈了,只是进去之后我去哪里找楚妃的住处呢?那太监或者宫女能打听得到吗?”
“你这榆木脑袋,尽是馊主意。且那些个宫女太监,数目都是定的,少了一人都会出乱子,可别想着打晕几个没什么关系。那皇帝老儿的后宫嫔妃众多,列妃嫔位的才有宫可以住,其他的都只居在偏殿里头。你只要凑准了正宫的去处找,很快就能寻得见位置。”宋吞酒忍不住又敲了一下狄秋的脑袋道,“东西拿到手了,就赶紧退出来,时间长了我在外头可也等不得你许久。”
说罢,宋吞酒又饮了几口酒,将葫芦别在了狄秋的腰间,带着他出了御医处的档案库。紧接着,一老一少,并肩上了墙头,一路快奔朝着那后宫禁地摸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