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光帝的嘴唇动了动,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他语气艰涩道:“她……德妃没有答应?”
“不,”胭脂垂着头,手指下意识抠着地面的砖缝,有些紧张地道:“娘娘答应了。”
“放屁!”崇光帝甚至不惜破口大骂起来,眼中透出愤怒的光,他一贯的温和在此刻都撕裂开来,宛如一头发怒的狮子,他勃然大怒道:“德妃没有告诉朕!朕不知道她入过宫!”
胭脂吓得一颤,额上都见了汗,她颤声道:“可娘娘当时确实是答应了秦夫人的,但是第二日,秦御史就……”
崇光帝倏然明白过来,第二天,秦御史就死在了狱中。
苏烟暝所有的希望就此断绝了。
他最爱的女子,当时是如何心若死灰地投入了冰冷的水中?
斯人已逝,唯余芳魂一缕,天人永隔。
崇光帝退了一步,撞到了御案,那张画再次被碰得滑落下来,怆然落地,展开来,露出了女子温柔静美的脸,他立即反射性伸手去捡,看见那画中的女子眼中仍旧笑意,眼角的朱砂痣上却不知何时滴落了一点水迹,晕染开来,宛如血泪一般。
崇光帝的身形顿时僵住,没有再继续动作,而是慢慢地直起身来,手指紧握成拳,他猛地转过身,朝着殿门快速奔了出去。
“皇上!”
门外传来了宫人的疾呼声,帝王的背影却已隐入在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殿内一时间静默无比,秦雪衣蹲下|身去,轻轻拾起了地上的那张画像,掸去了上面沾着的轻尘,她举着画像,仔细打量着,画上的女子一身素白衣裳,容貌柔美,眉目间透着惊人的熟悉。
那是秦雪衣每日梳妆时,在镜中都能看见的脸,她喃喃道:“这是……我娘?”
“是,”燕明卿低头看了画像一眼,又看了秦雪衣一眼,不得不说,他父皇虽然于政事一窍不通,在作画上确实十分厉害,画像上的人神韵十足,容貌与秦雪衣相似,二者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他顿了顿,道:“你与你娘长得像。”
秦雪衣点点头,不知为何,她心中总觉得有些梗,好像堵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似的,她只好把画慢慢卷了起来,不敢再看。
她的心里复杂无比,一方面,她上辈子是一个孤儿,打小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而且,她是穿越过来的,从感情上,她并不认为原身的母亲和她有什么关系,因为她们从未相处过。
可另一方面,苏烟暝逝世的时候,真正的秦雪衣还那么小,恐怕也早已经不记得她了。
这个世间,除了一个爱着她的崇光帝,和一个恨着她的德妃,也再无一人真正记得苏烟暝了。
秦雪衣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并不是伤心,只觉得有些难过,她摸了摸那卷画轴,忽然问道:“她的墓在哪里?”
燕明卿道:“我明日派人去查一查。”
他伸手摸着秦雪衣的头,温声问道:“你想去见见她吗?”
“嗯,”秦雪衣点点头,她想,反正她从前也是没有母亲的,如果现在多一个,也挺好的。
燕明卿轻轻答应一声,他看向地上跪着的宫婢,胭脂的额上仍旧有汗,面孔苍白,两眼放空,神色有些茫然,待发觉一个人停在自己面前,她立即回过神来,看清楚那人是燕明卿,顿时宛如见了恶鬼似的往后退去,眼中还透着满满的惊惧和慌张。
燕明卿俯下|身,冷冷地注视着她,道:“回你的主子那里去吧,这里用不上你了。”
胭脂浑身一抖,她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紧张地蠕动了一下,颤声道:“是、是,奴婢明白。”
燕明卿拉起秦雪衣,离开了养心殿,过了好一阵,胭脂才爬起身来,她的腿有些软,不知是怕的还是因为跪得太久,她吃力地站起身,步伐不稳地往外走去。
才出了养心殿,她欲往前走,却听见一个声音冷不丁自身后传来:“胭脂姑娘要往哪儿去?”
胭脂吓了一跳,差点跌坐在地上,她立即转过身,往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个人慢慢地从阴影中走出来,银色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
那人生了一张英俊的脸,身上穿着侍卫的服侍,一双眼睛似笑非笑,胭脂咽了咽口水:“段、段侍卫怎么还在?”
段成玉笑吟吟道:“在下听候了主子的吩咐,在这里等候着胭脂姑娘。”
胭脂的脸色一僵,紧张道:“等、等我做什么?”
段成玉抱着双臂,语气轻松道:“主子临走时吩咐了,让在下送胭脂姑娘回你主子那儿去。”
胭脂声音艰涩道:“不、不必了,我自己能走过去。”
她说完,转身急急往前走去,岂料段成玉的声音再次传来,透着懒洋洋的意味:“胭脂姑娘,您走错方向了,这边。”
胭脂的脚步倏然就顿住,她整个人仿佛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似的,连步子都无法迈动了。
而段成玉指着的那个方向,并不是翠浓宫。
作者有话要说: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