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万年身后还跟着几个同窗好友,其中有一人笑道:“沈坤,你天天和这个废物待在一起,也不怕丢了自己的身份。”
“葛长丰,你忘记先生的教诲了?”沈坤怒目道。
“我等同窗数载,汝忠只不过是时运不济罢了,难不成考不上举人,你等就要与他割袍断义,处处刁难。”沈坤上前两步逼问道。
葛长丰被他高大的身形压制,情不自禁后退半步,又反应过来,不该惧怕于他,大叫道:“沈坤,别和我提什么同窗之宜,当年葛木先生偏心,我等但凡有疑问去虚心请教先生,都被先生敷衍过去,唯独赏识这个废物,对他倾囊相授。”
“你胡说。”吴承恩气的脸色铁青,反驳道:“先生对大家都是一视同仁,是你们几个心术不正,惹恼了先生。”
钱万年却是冷笑一声,说道:“我等心术不正?那为何我们几个都是举人,而你吴承恩,却是个连乡试都过不了的废物。”
“谁说过不了乡试,就一定是废物?”
突然,一道声音骤然响起。人群分开,便见一位身着鹅帽锦衣的少年人走了出来。
陆良上下打量着这位巨着的作者,犹是不太相信,确认道:“你就是吴承恩?”
吴承恩见这位锦衣少年发问,摸不清楚他的意图,但似乎好像是来帮助他的,便点头道:“在下正是吴承恩。”
陆良笑道:“想不到你长成这般模样。”
吴承恩更是莫名其妙,不知该如何作答。
陆良转过头看向钱万年等几人,喝问道:“我看你们几个人,处处刁难,咄咄逼人,何来读书人的风范?”
钱万年不敢招惹这锦衣卫,只好满脸堆笑道:“大人言重了,我们只是在叙旧而已,并非为难吴兄。”
陆良挥手道:“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我虽读书少,却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让我知道你们几个人胡作非为,锦衣卫这,可是挂了号的。”
钱万年心中一颤,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一个锦衣卫威胁了,但是又能怎样,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大人说笑了。”钱万年说完这句话,就灰溜溜的带着几个同样被吓得有些哆嗦的同窗好友,消失在人群里。
见讨厌的人走了,吴承恩刚刚升起来的怒意便也消失了,只是想到钱万年所说的那些话,压抑在心底的悲愤便又迸发出来。
强打起精神,吴承恩施礼道:“多谢大人替在下解围。”
陆良上前两步,来到吴承恩身前,突然伸出右手,重重拍打了他的肩膀两下,严肃道:“这世上,不止是只有科举一途,考不上功名,也不一定是废物。好好写你的小说,《西游记》书成之时,便是你青史留名之时。”
说完,陆良转身就走,留下一个自以为高深莫测的身影。
吴承恩看着陆良的背影,对着沈坤问道:“柏生,那位大人,好像很了解我?”
沈坤回过神来,看着老友神情恍惚,笑道:“我倒是觉得他说的蛮有道理,汝忠,这功名的事情,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吴承恩长叹一口气,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已是心灰意冷,低声自语道:“承恩,承恩,上承皇恩,下泽黎民,家父一直希望我能做一个青史留名的忠臣。”
沈坤见他情绪低落,搂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汝忠,你又执拗了不是,大丈夫生在天地间,没了功名,怎就不能活了。”
吴承恩抬头看了一下沈坤明亮的双眼,强挤出一个笑容,转移话题:“好了,不说我的事情,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以我的神机妙算,你定能高中。”
沈坤听他这么说,不禁想起当年考中举人的趣事。
嘉靖十年,恰逢乡试大比之年,沈坤在临考之前,想要去关帝庙祭拜,祈祷赐示秋闱题目,便在家中情不自禁的诚心哀告,保佑自己高中。
但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此事恰巧被前来找他玩耍的吴承恩听见,随即捂嘴偷笑离去。
吴承恩回到家中,冥思苦想后,写下了七道考题,偷偷藏放在了关帝庙的香炉座下。
等到第二日,沈坤来到关帝庙,焚香祷告,发现了座下的考题,大喜道:“此帝赐也。”
随即还家,依题模拟做出七篇文章,用心谨记不忘。
待到中秋科考进场,主考所出之题,即是前日所拟之题,不谋而合,沈坤不假思维,挥成七艺。
等到放榜之时,沈坤靠着这次的“神助”,乡试高中举人,
而捉弄沈坤的吴承恩也参加了这次考试,却没能中榜。
因为这件事,沈坤这些年没少打趣吴承恩。
“柏生,我知道你又想起当年的那件事了,你可是对我发过誓的,一辈子都不会透漏出去的。”吴承恩见他忍俊不禁的模样,便知其意,连忙拿出当年的誓言约束他。
“哈哈哈……”沈坤终于忍不住了,放声大笑。
恰在此时,人群涌动,有人高呼:“放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