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好。”
玖欢微顿,那眼睛弯得深了些。
阿尘拿眼神睨他,明明是只山鸡,却长了双狐狸眼,一副狐狸精的相貌。
她丝毫不客气,暗藏了玄机的话语说得越发顺口了些。
“近日开春,山下冬眠的鸡终于打了鸣!”
玖欢怎会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好歹当了几千年的山大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等小事全然不必计较。
玖欢默默压下心中的怒气,话说得笑眯眯的,却多了些咬牙切齿。
“小阿尘,鸡是不用冬眠的。”
阿尘心里终于顺溜了一些,仍不打算放过他,弯了嘴角,黑漆漆的眼珠里藏着些狡黠。
“那你为何这般怕冷?”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他不答反问,一句话,却戳到了阿尘心口上。
“小阿尘,山下人心险恶,难道清韵没教过你?”
阿尘眼中的光亮细细碎开,明明灭灭。
“若不是你懒得惯了,我哪还能被山里的妖怪欺负而后偷偷跑下山去。”
阿尘先是蛮不讲理,将罪因都怪了玖欢头上。对于玖欢的话,却是避而不答。
玖欢又笑,这笑阿尘看了几百年,也分不出真假来,偶尔还能叫人看出一身鸡皮疙瘩。
阿尘不喜欢那笑容,越发体会到清韵的好。
哪怕他总冷着一张脸,也总比整日笑嘻嘻的玖欢来得好。至少不用她费了心思的猜他在想着什么。
就是不喜欢她,也能真真切切的表现出来。不像这只山鸡,什么都藏得严实,都找不着缝隙往里头钻。
玖欢不答话,阿尘倒也没再闹,轻哼一句闪身回了山顶小屋。
玖欢倒是在原地站了片刻,他活了几千年,才活出这么点人气,染了喜怒哀乐。但这丫头,不过六百年的道行,却活得像个凡人,喜怒哀乐,半点不少。
都说他叫人看不透,但这清韵也不曾好到哪里去,分明留了人在身边,五百年,就是石头的心,也该对她有了些感情。
可他,却始终不闻不问,才叫那丫头独自一人,活成了这般模样。
玖欢挪了脚往回走。
到底真是不闻不问,还是换了法子磨砺,玖欢还真说不明白。
可他还是觉得,后者的可能多了一些。
身为半仙之躯总要受人觊觎,若无半点自保之力,只一昧单纯的心思,怕是活不长久。
可若真是如此,又觉得他太过残忍了些。
罢了,玖欢摇了摇头,再次挑了唇来,还是笑眯眯一张脸往洞穴里去。
他又何尝不是残忍,刻意放着不管。
这山中,清韵最为厉害,就是整日招惹她的那些妖怪都不敢靠近山顶。唯有阿尘,才能进出自如,可惜,也仅限于此。
山顶那座小屋修得精心雅致,没有雕花飞檐、金白玉石,甚至十分的简单,可阿尘见了却总赏心悦目,并且觉着,只有这样的屋子,才能配得上清韵那一身清冷的气质。
清韵不比她耐不住孤寂,总窝在屋中,或打坐,或看书,或作画,便是一人,也从不觉得寂寞。
阿尘从不敢吵他,怕被他赶下山去,怕从此无人庇护。
虽然,清韵对她,实在算不得庇护,唯有在她逃回山里时,才会出手杀了那些要吃她的妖怪。
可清韵喜静,靠近山顶的妖,向来是有去无回的。
阿尘丝毫不会怀疑,便是有朝一日,他知道自己在山下遇了险,丢了性命,也绝不会出手相救。
这便是清韵,即便如此,比起玖欢,阿尘还是喜欢他多些。
于她而言,清韵能容得下她,便已是护佑。只因清韵十分强大,方圆百里,没有妖怪敢惹了清韵。
几百年来,便只是狐假虎威,也叫她安生不少。
可现如今,清韵却是不见了,消失得无声无息。
阿尘站在屋前,渐渐发起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