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字若其人,他的字,竟是比人还要漂亮。既清隽飘逸,又古朴大气,平平无奇的墨黑色,竟生生被这字衬出了暗火鎏金的效果。
唯一遗憾的便是——她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看不懂古人的字。
倒是错怪王卫之了,虽然他的字是真丑,但叫人完全看不懂却并不是他的问题,而是林啾这个文盲的问题。
魏凉刷刷便写好了回信,眉梢微动,问林啾:“如何。”
林啾:“……”看不懂啊!
旋即,她反应过来了。魏凉并不是问他信中的内容如何,而是问她,他的字如何。
更进一步说,他真正想问的是,他的字和王卫之相比,是不是宛如日月比之糟粕。
说真的,还真是。
要是万剑归宗倒闭了,他出去卖字也能混成一代宗师。
她真诚地赞道:“好看!”
他淡淡一笑,利落地抽走纸笺,将信封在烛火上草草一掠,然后放入袖中。
林啾依依不舍地盯着他的袖口。
魏凉道:“是先助你结婴,还是去看看究竟是何人失踪?”
“去救人。”林啾不假思索,“有你在身边,我安全无虞,不在乎早几天迟几天结婴。”
到了魔占区,她正好吸些魔翳,开启内圈第八莲瓣,得到第二式业莲秘技。
这可比结婴顶事多了!
魏凉轻轻挑了下眉:“夫人慈悲心肠,为夫早已料到。”
林啾:“……”又收到了来自魏凉的好人卡。
惭愧,惭愧。
她对那些失踪的人没有任何认知——不知道姓名、年纪、性别、长相,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代号,“元婴修士”。这种情况下,很难让人生起同理心,忧心于他们的命运。
林啾觉得能够真情实感地着急救人的人,一定就是真正的圣母心肠了——不带贬义的圣母。
而她林啾,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不算好,也绝不坏。
“倒也不是什么慈悲心肠,只是想靠魔翳涨修为罢了。”她老老实实地说道。
魏凉盯了她几眼,伸手一揽,将她捉入怀中,垂头吻上。
他的吻既霸道又缠/绵,但依旧没有更进一步,只反反复复地浅尝那花瓣一般的唇。
林啾隐隐感觉到他在等待她的回应。
如今的他,就像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一样,游移在自己完全可以把控的领域之中,等待猎物自己上钩。
她有些心慌气短,迟疑时,听得他低低一笑,松开了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习惯了他的亲吻。若说习惯了吧,当他吻她的时候,她的心跳却一次比一次更急;若说不习惯吧,他吻下来时,她已不再有丝毫抗拒。
总而言之,这个狗男人在套路她,而且颇见成效!
他牵着她的衣袖,悠然往山下行去。
刚下了山,便看见王卫之和柳清音带着两个生面孔迎面走来。
林啾:“……”
她瞟了眼魏凉宽大的袖口。
那里还装着一封刚刚封上火漆、准备寄给王卫之的信。
所以他到底知道不知道王卫之今天就到呢?
见到林啾,王卫之那双年轻有神的眼睛里倒是真真切切地流露出喜悦:“没缺胳膊没少腿啊,算你运气好,有我这个朋友为你奔忙!”
林啾:“?”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她是一只懂礼貌的社畜,当即微笑应道:“多谢关心。”
柳清音的脸色就很难看了,她微垂着漂亮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盯在魏凉的手上——那只手正闲闲地牵着林啾的袖口。虽然没有肢体接触,但不知为什么,这样一个动作却显得异常亲昵,二人之间,仿佛连针尖也插/不/进/去。
王、柳二人的身后跟着一男一女。
男的倒是满眼淡定,仿佛这仙境般的景象他已司空见惯。
女的又紧张又兴奋,脸蛋红红的,眼睛里满是惊叹,双唇微微翕动,一看就知道憋了满肚子话想说,但又怕说出来被人笑话。望向身边男子的时候,一双眼睛里满是倾慕和敬佩。她一直忍不住拿眼去偷看他,他看向她时,她赶紧抿着唇,装作认真欣赏风景的样子。
一望,便是少女情窦初开,面对心上人时的反应。
若要论外貌,男子倒是比女子平常得多了,他生着一张掉进人堆就找不出来的脸,而少女的容貌却足够做个宠妃了。
这就是卓晋?林啾觉得此人有点面熟——这样的脸,到街上随便逛一圈总能找出三五个类似的。
魏凉没理旁人,径直看向他,微微颔首:“卓晋。”
卓晋认真施礼:“多谢了。”
“不必。”魏凉表情冷淡。
说话间,只见一个面孔马长,皮肤异常枯黄,又瘦又高,活像根长竹竿的老头率着两列弟子匆匆赶来。
“剑君,”这马脸的老者施了个礼,道,“剑君座下第七弟子柳清音,涉嫌盗窃先蒙剑髓,且与秦云奚合谋,杀死数位正道人士!还望剑君不徇私情,容老朽将人带回刑堂,细细讯问!”
“什么?”柳清音气乐了。
她望向魏凉,委屈地说道:“师尊,这些日子我被大师兄劫走,好不容易才寻到机会脱身回来的!这刚一回来,老邢他就要没事找事和我过不去!什么盗窃什么杀人,我会做那种事吗?!您快赶他走!我不想看见他!”
这位邢长老向来最反对她与魏凉待在一起,从前魏凉虽然清清冷冷不露情绪,但她知道,其实他见着邢老头也是无比头疼。虽说“赶走他”这样的话过分了一些,但柳清音相信魏凉一定会找个借口把这个讨厌的老头给打发了,以免妨碍师徒二人久别重逢。
好一阵子没见着魏凉,柳清音想他想得有点糊涂了,一时竟忘了不久之前才在他面前吃过不少瘪。
王卫之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眼睛里闪烁着淡淡的讥讽。
师徒情深,果真名不虚传。瞧瞧这清冷高傲的柳大剑仙啊,在她师尊魏凉面前原来也是会撒娇卖痴的么。魏凉也是个蠢物,怎么会看上这种表里不一的女人呢?这种女人啊,装不了一辈子的,待她得到她想要的,保准变脸给你看!见多了,真是见多了!
王卫之沧桑地叹了一口气。
而林啾却敏锐地发现,表情一直清冷平静的卓晋,眉头忽然紧紧皱了起来,眼神里颇有些厌恶和懊恼,似乎还有些后悔。
魏凉瞥他一眼,然后抬起眼睛望向刑堂的负责人邢长老,淡声道:“我徒弟的话,邢长老可听清楚了?”
那邢长老显然是早已憋了一肚子气,说话的口气顿时冲了不少:“剑君你是天下正道修士的表率,还请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莫要给天下人错误的引导!师徒不//伦已违常情,徇私枉法更是天理难容!”
魏凉下颌微扬:“我从不在乎这些所谓禁忌。”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个个色变。这话要是从王卫之嘴里讲出来,不过是叫人骂上两句“竖子猖狂”罢了,但正道之首、以清严守正驰名的剑君魏凉,怎能……
柳清音高傲地扬起了下巴,美目中满是得意,缓缓扫过每一个人,最终挑衅地与林啾对视,唇角盈满笑意。
林啾倒是不以为然,她知道魏凉这个家伙肯定又憋着劲儿要使坏。
果不其然,魏凉再一次开口,很欠揍地说道:“所以,我对座下弟子没有任何男女私情,并非因为什么禁忌,而是因为,不喜欢。”
众人:“……”闪了腰了。
魏凉又道:“既然逆徒不想见邢长老,那邢长老不妨歇着,也该放手让座下的弟子独当一面了。”
邢长老嘴角一顿乱抽。
他教出来的那些个兔崽子,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二个如狼似虎,只要稍微盯漏了那么一会儿,他们就能把手下的犯人折腾得不想做人了。把柳清音交给他们?呵呵呵。
魏凉不再理会这件事,示意王卫之、卓晋和徐平儿随他前往主峰。
柳清音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呆地望着魏凉的背影,颤着唇,眼泪一串一串往下掉。
就连邢长老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也觉得有些不忍,毕竟柳清音也是大伙看着长大的,虽然性子被宠得娇蛮了些,却也只是犯过些女儿家的小错误。这次的事情,八成是受了秦云奚的蒙蔽——秦云奚之前出事必定和王氏脱不了干系,他死里逃生之后找上王氏复仇,倒也算是有因可循。
至于窃了先蒙剑髓之事,大家也能理解——人被仇恨蒙蔽双眼时,自然容易犯错。有了先蒙剑髓,便能对王氏的大剑仙实施报复。秦云奚动机昭然,而最终事件的结果也与众人的推断分毫不差。
柳清音显然是被他利用了。
原本邢长老也只打算意思意思,将柳清音狠狠关上一顿,让她招出秦云奚来也就算了。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她居然还敢这般任性,把剑君也给惹恼了!这下还能怎么办?一个字,罚呗。
邢长老摇摇头,挥手示意座下弟子用伏仙索将柳清音捆了,押回刑堂。
柳清音倔强地不愿走,眼睛死死盯住那几个将要消失在半山云雾中的身影。
忽然,走在最后的卓晋回转头来,望了她一眼。
柳清音的瞳仁紧紧收缩,倒抽了一口极长的凉气——此人长身玉立,回眸凝望的样子,与记忆之中的师尊,竟是彻底重合了!
“不!”她急忙冲着邢长老大声喊道,“不对!那个人不是师尊!师尊他绝对、绝对不会那样对我!邢长老,快,快去寻找大师兄,此人是魔主!不是真的师尊!大师兄他可以作证!还有,还有,这个卓晋!这个卓晋他才是师尊!大师兄有所怀疑,所以才要杀他!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众人:“……”这是被刺/激得太狠,失了智吧,瞅瞅这胡言乱语的。
邢长老叹息着,伸出枯树般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怜的娃。有点失心疯了呢。就说不该搞什么师徒不//伦恋嘛!瞧瞧,这就是下场!
“先把她关在思过岭,冷静三日之后,再行讯问。”邢长老同情地挥挥手,示意座下弟子将柳清音带走。
此刻,林啾等人已走到了半山腰,还能隐约听见柳清音在失控地大叫。
林啾不禁叹了一口气,望了望身边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生无可恋地想道——
‘陷害女主,难道不该是我这个恶毒女配的工作吗?’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颜控晚期,所以男主和女主肯定只会用最漂亮的皮囊,以后不会和别人换身体的!啊,我就是辣么肤浅的女子!
每天看评论区,都能get到许多灵感,果然写文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哦吼吼吼……
ps.悄悄修改了下笔名,还是被你们发现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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