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吃过饭,现在精神很好,所以,想着没做完的事,就急急地过来拜见你。”
“你此番过来,命已归西,因不自明,已经错过两次无生法身,现在肉体解脱,去掉了浑浊,可是心仍然是没有什么变化的,还差得远呢,坐下来,听我好好地讲一讲吧。”
守义没听明白,就依着他的意思,伏地而坐,只听白须道长说:“无量劫数以来,没有几个能明白得道真相的,你本是无明法身,经历人生一劫,如今又回法身,只是你前者留恋与奴岚的夫妻之情,听她一声呼唤,生出痴来,一时吓得昏迷;后又重见光明,道在眼前不自知,错过那融入光明的处境,一时念起,来我这里,以至再次错失法身,流落于此。”
“我真的死了吗?”
道长笑而不语,把方正碧取来,不似先前那么厚重,已如手掌般大小。过了一会,又接着笑道:“你看这方正碧石,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大可小,全因没有业力缠身。如今你业力未现,正可观看这方正碧的好处,大道真身,本在内心,高手便能自证;凡人修行,也能见道,可是一旦执着,便要被这方正碧斩获业力,一时无处安生,只是你在此强修,空耗体力,非但一时无法解脱,还犯了戒,尽管实相光明在你眼前显现,你却不能掌握,现如今落入尘世,我看你命中缺一‘苦’字。”
“难道我是错生在富贵人家所以不能回到那虚无的法身吗?”
“过去老子说《道德经》,道就是不动,形如光明,形如法身;痴心一起,伦理具备,就会生德,人活于世间,不知道,只能靠德修行,德一出,便生分别心。知道才能了德,世人学道不知道,强调德性,德性本不是本性,是道心所生,你是生在富裕人家,一生不苦,那三界之外的空性,本来比过去那些凡人不知要高出多少,所以,才来此坐修,一心得道。尔虽常来,正道修心,一时情切,岂不知,已经着了一个‘急’字,想当初释氏遍尝人间疾苦,出家三年,都不曾得道,菩提树下,一朝得道,也是历尽一个‘苦’字,得苦又要出苦,苦虽然不是究竟法门,却是必经过程。”
“这么说来,不历苦劫,实在难以成道吗?”
白须道长再不回答,此时拿出方正碧,天空便升起一片黑云,好似大雨倾盘,牛马蛇神,尽皆现前,吓得守义,又要往外跑,道长这才开口说道:“此物能知未来,我已观之,未来累世,你定要坠入畜生之道。”
守义听了,心生恐惧,白须道长也不管,接着说道:“你便化作狗,求一个‘忠’字;化作牛,求一个‘苦’字;化作猪,求一个‘生死’之念,甚至化蛇变蛆,胎生卵生,凡此种种,历四十九世,经六百年,才能重新做人,再经历一番苦楚,习得一个‘情’字,又经历一番‘事败’的折磨,才能从分别中走出,重得一个如如不动之心,成人,得道,修得正身。”
道长又说道:“方正碧云,经三百年王者兴,又三百年帝者亡,历百年天下崩,东西交融,世道沧桑巨变。那时人们,皆痴迷财富,礼仪不兴,苦尽甘来,你重生为人,凡此重重,比起你前生之苦,多至数倍。凡人之躯,不经大苦,没有上智,那是无论如何不能得道的。那危奴岚前世与你本有一场情愫盟约,却因你落得富贵人家,历你这翻‘情’苦之劫,生离死别,早早收场,更加执着,今生没有功效。只等它世,你再得人道,化妖变人,经历一番,不离不弃,助你成功。”说完,放出这方正碧,飞向天空,如电影一般,放映出来,看得守义如入云雾间,不知所然。
牧守义正仰头看得痴迷,只见天空风云交汇,人头攒动;一时车水马龙,山川尽毁。万事难料,越往后看,则越模糊不清,心里似有百般压抑,急得只想抽身而去。转身对道长说:“我听道长所说,也能感知自己是无业之身,并不想沉沦于这六道之中,奈何还要这般苦痛才能得道呢?”
“实在地说,世间为人,不是生死,就是涅槃,前者就在六道中,后者便在三界外,你今天粘了这凡尘,那只能在凡尘中修缮本心,唯有这苦径,是唯一成功之道。”
道长又接着讲道:“修道之人,实在是想脱离六道的,人生在世,或骄慢,听不进正确的道理;或嫉妒,看不得别人的好;或懒惰,有志成道,无心修炼;或愤怒,满足不了自己的欲望,还怪别人;或贪婪,明知酒色伤身,却不自制;或烦恼,内心不能清静。心本来没有涅槃之说,因为有了这六个毒性,就只能流浪生死,再去寻这清静之体,已然无法圆满,人们便说生死之外还有一个涅槃之境,一种永恒的状态,没了生死,没了时间,只有消除了这个无明暗昧,才能达到这个目的。从根本上说,人本来就是解脱的,哪里需要了却呢?更无须坐修,这些其实想来都是邪道,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你要知道,道与德是完全两条的道路,得道则是人生的圆满之境,永恒之境;尚德只能浪迹于六道而已。你既然有了人身,那个肉身凡胎自然会有分别心,一时烦恼生起,自然是看不见道的,道听途说,只好历经各种苦难,慢慢修行,在人世,也能知道无明之道,达到无我之境,有了这境,虽有肉身,但内心清明,再为人时,便无私忘我,便能有利众生了!”说完道长起身而去,待要再问之时,已不见了踪影。
牧守义也未听得尽然,只听说要坠入畜生道,也不免着急恐惧起来,心想:“六百年之久,也不知到了何世?不如赶紧回去,见我娘子。”
一念升起,瞬刻又来到床前。
此时再回去看危奴岚之时,正在床头掩面大哭,正犹豫之时,又见自己衣物被剥,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素服,不时听到危奴岚轻声呼唤“守义、守义,为什么要弃我而去啊!”正要过去劝说她,无奈她只顾自己悲伤,丝毫并不理会,一时间,种种声音、光线、烟焰又相续而来,顿时一股疲意袭来,心里升起无限惆怅,又是惊恐,又是害怕,只想逃避。
再想回来看时,一切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