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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船也刚好靠岸,木子诠忙掏钱付了船钱,和马周再提着一口气赶紧起身。
马周不敢再抱着泠风,怕碰痛她身上的伤口,也不敢跑动,怕颠着她,只好让她平躺在怀里,头靠着一只胳膊,另一只胳膊则在她身下平托着,脚上快走,上半身却尽量保持不动,几乎就是半抱半托托着个人在竞走,没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
泠风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出来,除了爸妈以往没有人这么细心温柔地照顾过她,她本来就是个坚强独立的人,为了消毒自己拿碘酒往伤口上倒都不会手软,虽然痛得也会哭,但心里却不会把这当成个什么事。此刻她却觉得,自己越来越脆弱了,一旦被人照顾就会养成习惯,原来这是真的。
大哥,别对我太好,我会舍不得离开你们的……
木子诠看马周累得够呛,便让他在前面带路,自己来抱泠风,马周知道木子诠体力比自己好得多,也不推脱,小心翼翼地将泠风交接给了木子诠,一边道:“快到了,拐过前面那个树林就是孙医师家,我先去叫门,子诠你慢慢跟来,稳一点。”说着便迈开大步跑了起来。
木子诠也按照马周的方法半抱半托着泠风,也亏得这俩人都是身高臂长,不然连这个姿势都没法保持。
他走几步就低下头看看泠风的表情,泠风为了减轻疼痛也尽量不晃动身体,便抓着木子诠的衣服紧紧贴着他,她抬眼向上看去,正好对上木子诠的目光,不由便笑了一笑,脸上却又是一阵抽痛,微笑立马变成了龇牙咧嘴,心中登时一阵苦笑,看来相当一段时间里只能装扑克脸了。
木子诠看一次泠风那凄惨的小脸心里就抽痛一次,又见她试图对自己微笑而痛得直吸冷气,更是心疼不已,却见她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虽然没有说话,他却看懂了泠风的眼神,那分明是在说,不要担心,我没事。
这孩子……
刚转过树林便看见马周正迎了过来,不远处便是一座不大的院舍,木子诠忙脚下发力,几步就走了过去,速度极快,入得院中,马周又引他进了一间屋子,将泠风小心放了下来。这时才走进来一位面容清癯气度出尘的中年人,手中捧着一个医匣,马周与木子诠忙让到一旁。
这中年人看了看泠风的伤,点点头道:“还好,大部分都是擦伤,虽是疼痛,伤势却并不严重,而且这伤药也上得及时。只是这左臂肘关节挫伤却伤到了筋脉,还有左小腿这处伤也需好好调理,孩子年纪小,骨头软,容易留下毛病,嗯,脸上看似伤重,实则也无大碍,只是面骨还未长好,可能会有所变形,还有不可沾水,否则必留疤痕,呵呵还好是个小子,要是丫头那脸上倒是最大的麻烦了。”
马周听得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泠风虽然也有点郁闷,但这张脸本来就不是她的,她也只当在这里的日子是段旅途,又没打算生根发芽落地开花,相貌什么的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见马周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不由有些想笑。
木子诠突开口然道:“医师,这孩子父母双亡,他兄长将他托付我与宾王兄照顾,现在他这个样子,我俩实在无颜再对故友,还望医师多多费心,千万别让这孩子有何差池!”
泠风气得直翻白眼,我爸妈都活得好好的呢你别瞎说啊!
那中年人闻言却是动容道:“哦?这就是宾王经常提的那个孩子?”
马周连连点头,道:“孙医师,这孩子的身体和相貌可万万损伤不得,不然马周只能一死以谢二弟了!”
泠风一听眼珠都快瞪出来了,她一急就又张嘴了:“大哥你胡说些什么啊留个疤就要以死谢罪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再说我哥又不是大魔王……”
屋中三人登时静默,片刻那中年人突然大笑了起来,道:“有趣有趣,这小子果然有趣!”他又俯身仔细看了看泠风的脸,捋着胡须道:“是个俊俏的小子,破了相也着实可惜,好,老夫尽力帮你保住这张脸!”
泠风怎么听都觉得这话怪异莫名,马周却忙不住道谢,这时有童子烧了一壶水提了进来,中年人便让童子先将泠风伤口处的沙砾与尘土洗净再重新上药。
马周和木子诠看那童子也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哪里放心,同时伸手道:“我来吧!”说完不由一愣,对视一眼,同时又把手缩了回来。
中年人笑着摆摆手道:“没见过你们这么紧张的兄长,这又不是什么大伤,不过就是有些疼痛罢了。罢罢罢,老夫亲自来吧。”
二人忙拱手称谢,中年人先动手清理了泠风脸上的伤口,他手法娴熟至极,泠风几乎来不及感到疼痛就处理好了,中年人又麻利地给她上了药,这药却凉丝丝的十分舒服,让原本火烧火燎的感觉一下子就减轻不少。
胳膊因为扭伤了关节,麻烦了一些,但中年人针灸了泠风的几个穴位,让她觉得酥酥麻麻的竟然也没怎么感到痛。旁边木子诠都看得入神了,他练武之人,对于疗伤自然也是行家里手,但这中年人的医术却令他有了神乎其神的感觉。
中年人处理完泠风小腿上的伤口,便要将伤口包扎起来,而且待会儿还要处理大腿上的伤,裤子破破烂烂的十分碍事,便拿起一旁的剪刀将泠风的一条裤腿剪成了个热裤。马周蹭地一下站起来,侧坐到木子诠眼前紧挨着他坐下,面朝着中年人道:“孙医师,你这针灸之术实在神奇,不知你方才所刺是哪些穴位?”
泠风顿时无语,大哥你也太假了,胳膊都包完多久了,现在才问?你还不如问这伤要多久才能好……木子诠看着堵住了整个视线的马周的脸,心中禁不住轻轻笑了。
马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问了些什么,孙医师又回答了些什么,他一向心怀坦荡,此时却十分惭愧,眼角余光瞥到了木子诠,却见他泰然自若地看着自己微笑,顿时一张脸都红了起来。
终于听到孙医师吁了口气道:“好了。”
马周顿时如释重负地挪开了身子,二人一起朝泠风望去,顿时同时呆了一呆,只见泠风已被包得像个粽子一般,身上自不必说,连脸自眼睛以下都全被裹了起来,只露了张嘴,现在泠风就是想做什么表情也是决计做不出来了,只能滴溜溜乱转眼珠子。
粽子装的直接后果是,当泠风终于听到这位中年人的名字时,她顿时发出了一阵如熊猫圈圈般语意不明的呜呜嗯嗯声,同时受伤较轻的右半边身体十分激动地动了起来,甚至还伸出右手做了个企图握手的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