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疑了片刻,采莪还是说出了实情:“一发现这事,冬煦嬷嬷便悄悄去告诉了连夫人,只是夫人气急,说不管公主了。”
“只有这些?”我不太相信,只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这时冬煦嬷嬷说道:“开始连夫人确是这样说的,末了奴婢要走时,连夫人叮嘱奴婢不要声张,还让奴婢把公主请来。可为什么要请公主,夫人并没有解释。而后的事,就是采莪去找公主了。”
可是我来了又能做什么呢?我既不会治病疗伤,又无法让静柔姐姐得偿所愿嫁于原旷哥哥呀。我靠着静柔姐姐坐了下来,用手将她额前的碎发梳理了一下,只见她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一见是我,又闭上了眼睛。
我见静柔姐姐应该没什么大碍,又是这样的神情,便不欲多待,起身便想离开。采莪急了,竟不顾规矩拉住我道:“伏依公主留步。我们公主这事,想也瞒不了太久,王后知晓后定会重责公主,只求公主到时跟王后求个情,我们公主才定下姻亲,可不能再出什么事端。”
我疑惑不解,盯着采莪道:“我求情能有什么份量?如今我都……”我没有把话说完,如今母后都对我有意见了,我何德何能可为静柔姐姐求情。
采莪却接着说道:“公主那日不是散步到了南宫墙的竹林处,碰到了我们公主,这事原本只有公主和身边的采蔓知道,奴婢相信公主不会说出去。近来我们公主一直在养病,并无什么异常。只是今天早上,端淑女史突然过来说了半天话,虽未明着说什么,可言里言外却是让我们公主恪守女德,修身养性。待到晌午,就出了这种事。”
我一时语塞,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在说我向母后告的密?那么今天喊我过来,岂不是欲盖弥彰?我可敢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将那天他们竹林私会的事透露半点,既然如此,难道是采蔓背着我告的密?
我心下十分不快,又无从辩解,想了半天还是说了句:“不管你们相不相信,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说着我又转向看了看静柔姐姐,心下又生出几分怜惜。问世间情为何物,昔日多光鲜娇美的人儿,竟为了靳原旷神魂颠倒,连命也不顾了。
我不再多话,只同静柔姐姐道了声别,也不知她是否听到了,转身离开了云霁殿。回到宫中,我长久不语。看着春汐和采蔓,我突然有种深深的孤独感。往后几日,傅子实仍按时来请脉问安,我再无兴趣听他讲什么医药典故。沉默,只有沉默能让我心静一些。
又过了一段时间,父王已能下地走路了。他重拾起荒废多时的朝政,极少来后宫。佑儿已经会走了,小小的人儿会喊“母母”和“姐姐”,还会说“吃”说“不”。他的每一个成长的瞬间,都让母后无比的欣喜和欣慰,我既为母后感到开心,又有一种低到尘埃的失落。这种失落日渐萦绕着我,似在我的心上绑了块铸铁,不断地沉呀沉,甚至让我忘记了何为快乐。
有时候,我常想,母后一个没有母家依靠的弱女子,是何以在这宫里强悍且坚韧地生存下来的,她缘何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这一切,父王到底知晓吗?我不想再去求证,事实到底怎样我也不想去关心了。低迷的情绪不时萦绕着我,如古井里的深水,表面没有波澜,内里却幽深可怕。我不禁有点羡慕出宫的娘亲,她是否如出笼的鸟儿,得到了另一种平静和自由。我时不时浮出想见她一面的念头,却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