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兰脸色羞红,像是被猜到了什么心事,恼怒道:“夏姑娘的身子一直不好,这些我们都是知道的,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明日,今天这种时候,别说夏姑娘不舒坦,就是夫人身子不舒服也不会特意跑到福禄苑添晦气的。”
“哼,行,既然翠兰妹妹如此说了,那么就明日再说,只是要是我家夏姑娘出了什么事情,望你也能在老太太面前有这份担当!”胭脂气哄哄的离开福禄苑,虽然嘴上说拖到明日,却是觉得心底实在不踏实,又回到了大夫人的潇湘苑,她低头走着,不经意间撞上了二奶奶。
二奶奶秦月荷是镇国侯蒋治夫人李氏的外甥女,出身商贾,虽然是皇商,但是士农工商,如若不是李氏的缘故,蒋老太君是实在看不上她家的。但是蒋家二爷在京城名声极差,出了名败家的主,李氏只求找个可以帮他持家的女孩,再加上自家外甥女从小便十分懂事,脑子灵活,便求娶了过来。如今,这镇国侯府上上下下皆是秦氏搭理,老太太见她为人处世不似她婆婆那般小家子气,又加上她入府一年便添了重孙,十分看重于她。什么贵人不娶商贾女之类的也便不那么在乎了。
“胭脂姑娘这是想什么呢?”秦月荷掩嘴而笑,她刚从婆婆屋子里出来,自然知道那不得婆婆喜欢的夏姑娘似乎是又出事了。
“奴婢急着见大夫人,冲撞二奶奶了。”
秦月荷摇摇头,若有所思,想起刚才婆婆的言辞,拦住她道:“老太太叫大夫人赶紧到前厅,怕是没有时间见姑娘呢。有什么事情,你不如与我说道说道。”
秦月荷等了一会,看她欲言又止,便主动道:“可是夏姑娘身子又不爽利了?”
胭脂叹了一口气,幽幽道:“这次真不同往日,从半夜便开始咳血了。”
“可服药了?”
“厨房太忙,无人给送,竟是凉了,想热一下却没有人腾炉子,本想让小姐凑活的喝几口,却发现姑娘今日不知是怎么了,了无生气,咽了一下便全吐了。”
“哎,我那夏妹妹也是个苦命的儿呀。等过了今日,我定让人重新整治厨房那群婆子们,连老太君最疼的夏姑娘也敢怠慢。胭脂,你莫急,我让双儿陪你过去厨房,让他们再熬一副药吧。”
“那大夫……”
“恩,夫人虽然说拖到明日,其实已经派人去请了。你不要着急。好生伺候姑娘。今日三爷大婚,怕是老太君和夫人暂时过不去的,你们作为姑娘身边体己的丫鬟,定要关键时候担当起来。”
“谢谢二奶奶提点,胭脂明白了。”
“那还不赶紧回去,想平日里夏姑娘和三爷最好,如今三爷娶亲,夏姑娘心情多少有点不痛快吧,她又是个倔强的主,你更应当陪在她身边才是,否则指望月娟那几个不顶用的,能做什么。”
胭脂皱着眉头恩了一下,她也是慌神了,怎么就知道再园子里乱撞,却忘了姑娘还病着呢。胭脂急忙跑回梅苑,没有去深思秦月荷眼底那莫名沉思的神色。只是等她回到梅园时,却发现屋子里乱成了一团,夏姑娘一双深邃的凤眼幽幽的凝望着窗外的寒梅,嘴角轻扯,竟是笑了起来。
“姑娘……”
夏冬雪摇摇头,记忆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守在父母膝下承欢。想她夏家,也曾被封侯袭爵,虽然到了父亲这一代已经过了三代,没有爵位,但是父亲凭着自己丰富的学识走了科考之路,是当年显赫一时的状元郎,晚年更是开设学堂,义务教学,被奉为朝堂清流一派的代表人物,在先皇面前,比蒋家还要体面几分。但是即便是曾那般意气风发的人,终因无后,便宜了别人。她以前年少,总不能明白为什么父亲要把她送到镇国侯府,也一直以为姥姥舅母待她是真心实意,三哥哥对她爱护有佳,可是如今,她才懂得,这世上除了父母至亲是最看重她的,别人,谁都不成!就连那把她捧在手心里的老太君,也会为了三哥哥的未来,放弃她的。毕竟,那才是她的孙子,自己不过是外孙女而已。如今倒好,连厨房里的婆子都敢欺负她,真是……可悲可气。
唔,一口闷气涌上心头,夏冬雪吐出一滩淤血,她扶着床杆,迷茫的看着窗外洁净的天空,隐约看到了父母那慈爱的笑脸,幼弟那稚气的容颜,我们一家,终归是要团聚了吗?
她闭上了眼睛,身子变得很轻很轻,直至死死的睡了过去。
这样没有人惦念的死去也好,那些寄人篱下的苦闷积郁,一散而去。夏冬雪的梦里,有自己,有疼爱自己的父母,还有没有早夭的弟弟,夏东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