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子轩未回答,而是问道,“小子,刚刚你说这儿苛政猛于虎,此话怎讲?”
“你是不知道,这儿的税收十分之三,你口口声声说你厌恶刨削之辈,我看这些贪官才是真的畜牲不如。”
章子轩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包裹,递给少年,“这里有些馍馍和一点碎银,你藏好了,走吧。”
“多谢大侠相助,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他日毛豆定当十倍奉还。”少年将包裹小心藏好。
“不必了。”话音刚落,只见黑影又一旋,树枝微晃,簌簌作响,章子轩便消失不见了。
“大侠,您别走啊,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大侠,我怎么报答你啊?大侠——”
少年望着章子轩消失的方向,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也要变得这么强大,果腹之恩,定当相报。”
青砖,黑瓦,白墙,朱灯。
也算是素雅清净的庭院。
还算宽敞的大木桌上,三菜一汤,拍黄瓜,炒豆角,焖茄子,豆腐鱼汤。
“府里来信了?落儿近来没惹事吧?”
“回大人,府中暂无大事,只是——”
苏丞相眉头微耸。
“只是如何?”
“前段日子太子与叶丞相去过八珍楼。”
苏丞相抬眼蹙眉。
“哦?太子?还有那叶丞相?此话当真?”
“正是。”
叶丞相吹了吹鱼汤,喝了一口,又夹了根茄子,许久,又道。
“此事你怎么看?”
“太子性格顽劣,许是玩意兴起。这叶丞相如今正是皇帝身边红极一时的贵人,富可敌国,照理也不会在乎八珍楼与其抢夺生意。另外二人本就交情甚好,应该是叶丞相陪同太子玩游。只是这防人之心不可无。”
“是啊,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过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常州的饥荒之灾。”
“朝廷援粮已在路上,不出三日便可抵达常州。”
叶丞相停下木箸,?“这些援粮,只能救燃眉之急,却不是长久之计啊,只是不知这常州宰相如何。”
“委屈苏大人了,常州这儿穷山恶水的小地方,千万别怪老夫招待不周啊。”
一刺耳的声音遥遥传来。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只见肥头大耳冠、冕堂皇的钱县令在一群小厮的簇拥下挤进屋内。
朝服梁冠二梁,银带,佩药玉,黄、绿、赤织成练雀三色花锦绶,下结青丝网。一身打扮倒是气派十足,与素静的院落格格不入。
“这事发突然,下官也是手忙脚乱,先将苏大人安置在这儿,这皇上千里迢迢派您来协助下官解决这次旱灾,真是煞费苦心了呢。”
这一番说辞,既为自己将苏丞相安置在如此简陋之地开脱,又摆明了自己的地位,苏丞相只是协助而已。
苏丞相将木箸放下,抿了抿嘴。
“常州百姓尚且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能有粗茶淡饭老夫已是不甚愧疚。”
金宰相有些尴尬,干咳一声,依旧笑脸相迎。
“苏丞相真是为官父母啊,金某不甚敬畏。最近为了这旱灾一事真是操碎了心呐,下官也是食不饱睡难眠,不知大人有何妙计?”
“朝廷的援粮不出三日便会抵达常州。照理来说,这县上应该囤有一定的粮食,当下形势严峻,为何不开粮仓,救饥民?”
“这不不出三日官粮就到了嘛,没必要兴师动众……”
“兴师动众?”
章子轩站了出来。
“粮仓本就是为了饥荒时救济灾民,金县令如此推脱,莫不是早就私吞了那些粮食。另外,我听说,常州的税收是十分之三,比其它地方高了十分之一,这多的银子,都去了何处?”
金县令的脸由黑变红再变绿,伸着脖颈将章子轩一打量,不过一身素衣,想来也不过是个小厮。
“哪来的小厮也敢质疑你金县令?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里岂有你一个下人说话的份?”
苏丞相起身,“这是我苏府之人,年轻人心高气盛,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还请金县令多多包涵。”
“苏大人都这么说了,我金县令自然不追究,只是还希望大人管好你们苏府人的嘴巴。”
“这人在做,天在看,是非黑白,自有其定数。”
苏丞相捋捋胡子,微微笑着。
金县令眯了眯眼睛,也笑了一声,道:
“还是希望叶丞相您不要反客为主,自找麻烦可不是个聪明的行为,下官告辞。”
“不送。”苏丞相将手背在身后。
一行人出了屋子,屋内又清净下来。
“大人,子轩莽撞了。”
“无妨,这金县令也不是同路之人,这脸迟早得撕,只怕常州一事,更不好应付了。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皇帝给我在找麻烦,这种附炎趋势之流怎会把苏府放在眼里。”
“大人。”
“就算这次旱灾解了也会有下一个灾难,这金县才是最大的祸害。”
“属下明白。”
“眼下还不宜撕破脸面,时机还未到,先解燃眉之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