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食其笑说:“人与人相亲相近,凭的就是眼缘,不知为何,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非常投缘,而且,我觉得咱们以后兴许还能见。”
“既是如此,晚辈就冒昧的称您阿叔了。”
既然审食其要和自己套几乎,莫不如把这个近乎套的更深一些。卢弃心念一动,站起身,弓了弓腰,望着审食其行了一个礼。
“贤侄客气了。”审食其似乎有些惶恐,赶忙起身还礼。
两人重新落座,审食其拾起刚才的话题解释说:“阿叔虽不是什么饱学之人,却也记得秦灭六国时,燕国排在第五,只是比东方强国齐,稍早一些,有人说这是因为燕国中有太子丹等能人志士,其实不然,秦灭六国始终遵循的是八字策略,外交上‘远交近攻’,军事上‘逐个击破’,也就是说,燕国之所以排在第五,只是因为离秦远而已。”
“叔父真有意思,您明明说的是燕国不可忽视,却又讲起了燕国为何在强秦暴政下得以保全的道理。”卢弃笑着说。他怎么能不明白审食其在说什么,他说来说去只有一句话,燕国妄图偏安一隅,根本不可能,被中央政权消灭,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中央政权之所以还没来得及消灭燕国,只不过是遵循着自己的既定策略,时机未到而已。
“不可忽视确实是燕国的保全之道,但同时又是燕国不能长久的原因所在。”审食其意味深长地说,话锋一转,捧起茶碗,看似漫不经心地问:“贤侄自小就在蓟城长大吗?”
听到这个问题,卢弃就像听到审食其让他喊自己阿叔一样惊讶。从审食其的种种表现来看,他似乎已经看出卢弃的身份了。可是,他如此和卢弃套近乎,又打听卢弃的私事,多少有些奇怪,不合常理。
不过,为了使谈话能继续下去,卢弃还是在浅浅地喝了一口茶后说:“我家在长安有处老宅,小侄幼年时曾在那里住过。”
“除了长安,就没别的地方了吗?”审食其忍不住问。
“还有别的地方吗?”卢弃愣住了,忽然意识到父亲卢绾当年随着刘邦打天下时,多半过的是颠沛流离的生活,而自己这个儿子,一定是跟着他去过许多地方的。然而,奇怪的是,他想了又想,除了长安和蓟城,竟一个地方也想不起来了。“真就没有别的地方了吗?”卢弃暗暗地问自己,得不到任何答案,却更加为这个问题所困惑。
“哈哈,贤侄别这么认真嘛,阿叔我只是随口这么一问,看把你搅扰的,竟有些心神不宁,来,添些茶水,咱们聊别的。”审食其看出卢弃有些走神,马上站起身,提起茶壶,给卢弃添起了茶水。
“两位贵客久等了,您的斑鱼来了!”
恰在这时,店主人曹素把做好的两份斑鱼端上了楼。
斑鱼的辛香、鲜美很快在空气中弥漫了开来。
卢弃这才借着品尝斑鱼的机会,收回了思绪。
曹素再次离开,审食其边吃鱼,边看似无心地调侃:“人们都说风萧萧兮易水寒,以为易水之寒只能增添萧索、悲凉之意,其实不然,有些鱼儿天性喜欢冰寒彻骨之水,那肉质便随着生长环境,变得紧致、细嫩,你我叔侄二人作为后来人,虽然无法证实当年之事,却也可以想象一下,燕国的天子丹一定是吃过易水中喜寒之鱼的……”
“是啊,易水虽然只有五十里,河中鱼儿倒是不少。”卢弃点点头,知道审食其一定是想说什么,便放下筷子,盯着他看了起来。
“哈哈,不过是闲谈而已,贤侄不必如此严肃。”
审食其笑了两声,回望着卢弃,摆了摆手中的筷子,伸向盘中斑鱼的同时,继续说:“阿叔只是想说,喜寒之鱼在一个地方待不住,必定更加油滑,那太子丹吃易水中打捞出的鱼时,若是想到“油滑”二字,便不应该安排荆轲以督亢地图为饵,去行刺秦王。”
“噢?不去行刺秦王,还有别的对策?”
卢弃故意问,隐隐感到审食其话里有话。
“是啊,若是改刺秦为助秦,不派荆轲去咸阳,而是将战火引向齐,燕国兴许还能多存在几年。”审食其点着头说。
卢弃仔细琢磨了一下,忽然有了阻止卢绾谋反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