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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如街上, 楚钰先将五天的工钱分给天香楼的姑娘们。
“按照市场价开的,还是从圣上的私库里拨的钱,没走国库,圣上对各位姐姐妹妹期望甚高。”
姑娘们被他逗得笑作一团。
而后楚钰请出两位嬷嬷, 对她们道:“这是太后身边的老嬷嬷, 姐姐们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 尽管问嬷嬷们。”
姑娘们应下了,又行了万福, 随后扭着腰上前, 搀扶簇拥着两个老嬷嬷, 回了天香楼。
送走她们,楚钰松了口气,随后转过身,看了看天香楼对面的松竹馆。
他吩咐跟来的侍卫:“去, 把松竹馆里的人也喊出来。”
街口的马车里, 韩悯趴在窗边,不一会儿,就看见松竹馆里的公子哥儿们也出来了。
他转过头看向傅询:“他们也要劳动改造?”
傅询颔首,韩悯撑着头, 继续看那边的情况。
昨晚遇见的白衣公子, 此时也抱着琴从楼里出来,不经意间与他对上目光,向他温和地笑了笑。
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 韩悯一愣, 也笑着朝他挥挥手。
傅询看见他的动作,不大高兴地坐到他身边:“有什么好看的?朕也看看。”
韩悯被他压住衣袖,使劲往回扯了扯:“你干嘛?”
傅询顺势握住他的手, 面色不悦,看向对面的目光不善。
那白衣公子也就不再看向这边,转回头去听楚钰说话。
楚钰清了清嗓子:“各位哥哥弟弟,圣上体恤诸位卖艺不易,大晚上的还要弹琴,特意给各位安排了新的工作。”
他一招手,底下人就搬着几个大竹筐过来了。
竹筐里都是棕毛与竹叶。
“马上入夏,雨季就要来了,南方驻军不易,劳烦各位编织蓑衣与斗笠。与对面天香楼一般,市价工钱,做得好的,奖励一张良家户籍与银两若干。”
两个提着木箱的老工匠上前。
“这是工部的工匠,有不明白的事情,尽管问。”
最后楚钰看了他们一圈:“请问诸位,谁会弹琴?”
抱着琴的白衣公子看看四周,上前一步。
楚钰便道:“正巧还缺一个弹棉花的,就请公子就跟我走吧。”
白衣公子微怔,看向街口的马车那边。
傅询将马车帘子放下,把韩悯挡在自己这边,吩咐马车可以走了。
马车行进,韩悯也是一脸疑惑:“弹琴和弹棉花是一样的吗?”
傅询没有回答。
或许是一样的,反正就想让他去弹棉花,管他是不是一样的。
韩悯又道:“劳动改造这法子还挺不错的。”
“你提的。”
“啊?”
“从前在学宫念书,你提过的。”
原来是我夸我自己。
傅询又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你再想想有什么好法子。”
韩悯点点头:“嗯。”
他没敢说,生产力不提上去,封建的生产关系不改变,再多的劳动改造也只是一时之计。
去官府办好屋宅转卖的契约,再回宫,就已经是正午了。
中途,李恕就下车回了信王府。
马车里只剩下傅询与韩悯二人。
韩悯将两张契约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傻乎乎地笑。
傅询看他那副傻模样,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问:“那宅子还有些地方要修,你准备去哪儿找工匠?”
韩悯想了想:“我把所有钱都用来买宅子了,要修房子,等我再攒一点钱。”
没想到他这么认真。
昨日夜里,他说把所有的钱给傅询,傅询只当是他随口胡说的,结果那八百两竟然还真是他全部的钱。
“你没钱了?”
“没有了。”
韩悯小心地将契约折好,收进怀里,全然不把这当做一件事。
左右他现在吃住就在宫里或柳府,不用花费;他自个儿也没有什么要买的,额外花费很少。
等《圣上与探花郎二三事》第一卷印下来,应该就有钱了。
虽然不多,但是他抓紧时间再写两本,肯定来得及修房子。
傅询看着他傻了吧唧的模样,道:“正好工部开春就闲着,让他们派人修。”
韩悯想了想,好像也不是不行,只有一条——
“那价钱呢?”
傅询无奈道:“照市价给你出,就从你的俸禄里扣。”
“也好。”韩悯朝他笑了笑,“谢谢陛下。”
“让他们抓紧时间修,五月底前修好行吗?”
韩悯摆手道:“不用这么急的,我准备秋天天气舒坦些、容易上路的时候,再把爷爷他们接回来。”
“秋天?”傅询拧眉,“你的生辰在六月。”
韩悯晃脚:“是啊,怎么了?”
“你今年束冠,要推迟到秋天?”
“没有,老师会给我束冠的。”
“你爷爷不来?”
“爷爷年纪大了,匆忙上路可能有些不方便,还是等秋天好。”
傅询便问:“那你会难过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韩悯一怔,沉吟道:“只有一点点。”
自小便是韩爷爷带着他念书,而今他束冠,不仅爷爷不在,便是一个家里人也不在身边,他当然会难过。
不过他总是这样,习惯把自己的想法放后一些。
韩悯笑着道:“没关系的,都一起十几年了,往后也还在一块儿……”
傅询打断他的话:“走水路行不行?”
他习惯把自己的想法放后,傅询偏要周全万事,要他万事都圆满。
韩悯愣了愣,而后小声道:“我写信问问他们的意思。”
“好。”
韩悯杏眼微圆,清澈透亮,看向他的目光却有些探究。
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傅询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任由他看。
喜欢你就对你好,哪有什么为什么?
这时马车到了福宁宫前,没了车轮碾过的声音,马车里安静得有些古怪。
韩悯酝酿了一下字句,刚要向他道谢,系统忽然怒吼一声。
“韩悯,下车!”
被他吓得一激灵,韩悯连准备好的话也忘记了,只定下心神,说了一句:“多谢陛下,臣定当尽心竭力……”
好客套的话。傅询看了他一眼,起身下了马车。
韩悯跟着下了地,正巧这时,出去办了几件事情的楚钰也回来了。
今日是他轮值,但是韩悯昨天白日的起居注还没有整理好。
楚钰走到他身边,用手肘碰了碰他,朝他使了个眼色。
韩悯便作揖告退,要去文英殿。
由起居郎楚大人跟随圣上,圣上一拂衣袖,心情不是很好的模样。
韩悯拢着衣袖走在路上,没有别人,他便在心底喊道:“系统,出来!”
系统也正烦着,没好气:“干嘛?”
“我还想问你干嘛呢,干嘛突然吓我?”
“马车到了就提醒你下车嘛,你和傅询老坐在车里,你想干什么?”
“这件事情他帮了我大忙,我得跟他道个谢,你害得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反正以后什么时候都能道谢,又不急在这一时。”
两个人都正生气,没有再说话。
回到文英殿,韩悯翻出自己昨天记的草稿,又翻出新的纸张,准备整理抄写一遍。
写了两页纸,他放软语气,心问:“统子,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系统却急急地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啧,欲盖弥彰。”
“没有,总之你最近别和傅询待在一块儿。”
“到底什么事情?傅询怎么了?你这样吊着我的胃口,你觉得很好吗?”
系统停了好一会儿,神神秘秘地说:“我发现傅询可能是一条傻狗。”
韩悯满头雾水:“你到底再说什么?”
“他身上可能携带爱咬人的基因。”
“哈?”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已经给控制中心发消息了,等回复来了,确定下来了,再告诉你。反正你别和傅询单独相处。”
韩悯实在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想了想,撩开自己的衣袖看了看手臂,他也没被咬啊。
“你是不是该回控制中心检修了?你是不是坏了?”
“没有,你快写起居注。”
问不出什么来,韩悯只好重新提起笔写起居注。
他不知道,没有实体的系统飘浮在空中,正用怜爱的目光看着他。
昨天一整天,韩悯都没有喊他,他也就懒得出来。本来看完文献,收拾收拾就要休息,关机之前,例行公事飘到韩悯身边一看。
可了不得!
傅询这个混账登徒子!
他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亲我的宿主!
可怜的宿主,还不知道自己喝醉后被偷亲了。
要不是因为系统没有实体,边上又没有动物给他附身,当时他一准冲上去,照着傅询的脸就是一脚。
最后只能看着双眼喷火。
系统联想到上回控制中心的剧透,剧透说,傅询的皇后是男皇后。韩悯听到这消息之后,也曾笑说自己有机会睡龙床了。
韩悯自然是说玩笑话,而系统原本也没有把这话当真。
此时系统回过味来,骂了一声。
好像韩悯真是傅询那个男皇后。
但是后来,他回过神来,再仔细想想,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
他忽然想到,既然傅询会有男皇后,也难保不会有男贵妃,谁知道他要把韩悯放在哪个位置上。
所以系统连夜给控制中心发了消息,问问他们男皇后到底是谁,傅询这登徒子有没有后宫。
他要是有后宫——
哼,想都别想。
所以,在控制中心给他准确的回复之前,绝不能再给傅询可乘之机。
韩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聪明是挺聪明的,就是对这些事情不留什么心眼,他这个系统必须肩负起保护宿主的第一要务。
系统想了想,最后在自己的文献库里输入“如何推翻封建统治”八个大字。
整理好昨日的起居注,韩悯搁下笔,抻着手伸懒腰。
正巧这时楚钰也回来了,凑过来看了一眼:“写好了?”
“嗯。”
楚钰走到书架边,抽出两张纸:“昨天下午的,放一起吧。”
等存够一个月的,就可以装订成册了。
将纸张叠放在一起之后,韩悯随手翻了翻。
其中有一条引起他的注意——
巳初,起居郎韩悯饮醉,宿福宁殿。
韩悯的嘴角抽了抽:“琢石,这一条是不是……”
楚钰一拍他的背:“我这是如实记录啊。”
“不……这说得也太奇怪了,加一句君臣情深行吗?”
“我懒得改了,下次注意。”
楚钰从他手里拿过东西,放在案上,然后架着他的手臂,把他拉起来。
“走了,出宫了。”
韩悯也不好意思麻烦他,就跟着一起出了宫。
搭楚钰的马车回去,楚钰一上车就跟没骨头似的,瘫在软垫上吃点心。
他长叹一声:“做起居郎好累。”
韩悯想了想:“我觉得还好啊。”
“你就不要炫耀了好吗?你想睡觉就去睡觉,还能找人顶班。我就要去教人写字,还要去监督劳动改造,咱们当的是同一个官吗?”
韩悯认真道:“因为你是来锻炼的,而且你只当一年的起居郎,所以你做的事情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