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傅询究竟有没有筹谋。
所以他想着,还是要去看一看。
说他多事也好,被问罪也罢。
雨滴打在马车顶上,噼里啪啦的,教人心烦。
他打开窗子朝外看了一眼,雨水将周围罩得灰蒙蒙的,街道的商铺前,已经点起灯笼,烛光明明灭灭。
小剂子很快就把窗户关上了:“公子小心受凉。”
韩悯转回头,忍住喉咙里微小的痒意:“嗯。”
小剂子还是担心他:“这样去找圣上,圣上会迁怒公子吗?”
“不会。”韩悯掩着嘴,咳嗽了一声,“他已经知道我要过去了。”
“公子是说?”
“你当家里那群侍卫是做什么的?荣宁公主才来找我的时候,就有一个溜出去向他报信了,这时候应该快到了。”
韩悯很适时地打了个喷嚏,吓得小剂子再给他添上两三件衣裳。
果真如他所说,一个穿着便服的侍卫骑着马,从雨里匆匆跑过,最后在驿馆对面的一座茶楼前停下。
这座茶楼正对驿馆,坐在楼上,就可以将驿馆全景收入眼底。
侍卫在门口解下蓑衣与斗笠,然后快步上楼。
傅询就坐在窗边,双手搭在圈椅扶手上,右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卫归就站在他身后。他的动作很快,出城一趟已经回来了,整肃好的军队,将驿馆团团围起。
那侍卫跑着上前,禀道:“陛下,小韩大人来了。”
一时间,手上动作停下,傅询豁然站起:“外面下这么大雨,他来做什么?”
他忍住火气,又问:“到哪里了?”
“还在路上,臣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
傅询阴沉的目光扫过卫归,卫归满头雾水:“臣冤枉啊,陛下,真不是我……”
他紧张得连自称都忘记了,对侍卫道:“快,告诉陛下,下午谁去找小韩大人了。”
“下午荣宁公主的侍女,还有信王府的人都来过,卫将军不曾来过。”
卫归松了口气:“陛下你瞧,臣是清白的。”
等回过神,傅询已经走远下楼了。
茶楼门前,傅询接过斗笠,草草往头上一扣,就走进雨里。
长街那边,正巧驶来一辆马车。
他大步朝马车走去,马车也在不远处停下,小剂子跳下马车,撑开伞,掀起帘子。
韩悯拢着大氅,走下马车,一抬头就看见傅询正阴沉着脸,朝他走来。
他走到韩悯眼前,从小剂子手里接过伞,对他道:“你去卫归那里。”
卫归也正撑着伞上前来。
小剂子一走,他二人站在同一把伞下,哗啦的雨声里,傅询说话的声音,韩悯听得格外清楚。
“马上就天黑了,还下着雨,你来这里做什么?”
韩悯小声道:“我还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呢。”
“他们给你报信。”
“没有。”
没有,还敢撒谎。
傅询淡淡道:“来回折腾,等会儿病了,又缠着人不放。”
“我根本没有做过这种事。”
“你家里人都知道,你缠了我两天两夜……”
韩悯大约是恼了,抢话道:“就不能进去说话吗?这里很冷很吵。”
说完,他就噔噔地踩着木屐向前。
木屐防水,但是笨重,脚下踩起水花,都溅在傅询的衣摆上。
走了几步,韩悯也发现了,于是他放轻脚步,往远离傅询的方向挪了挪。
傅询反倒不高兴了:“过来点,身上都淋湿了,又要缠着人一起睡觉。”
原本是照顾他,反倒还被他这样说,韩悯磨着牙道:“我没有。陛下,请注意你的言辞。”
两个人挤在一把伞下,走进茶楼。
上了楼,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侍卫煮了一碗浓浓的姜汤上来,摆在韩悯面前。
人都走后,整个二层都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傅询指了指姜汤,让他先喝。
“你不说我也知道,李恕和赵殷都去找你了。”
“那陛下是怎么想的?”
“把马球场那件事翻出来,就说赵存存心谋害,今晚就把他拘起来。”
拘起来之后,或是意图反抗被杀,或是不服被杀,总之赵存会死。
不过后边的这句话,他不准备对韩悯说。
韩悯道:“可这件事情就是我们齐国查的,当时也没有牵涉赵存,今日我们翻出来重说,惹人怀疑。倘若宋国不肯罢休,该怎么办?”
“赵存不过是个没什么用处的王爷,宋国不敢多嘴。”
韩悯疑惑地看着他:“那陛下也不要宋国西北的十五个镇子了么?不是说那几处水草丰美,陛下很喜欢么?”
“迟早是朕的。”
“那我能问问陛下,为什么赵存现在必须死吗?”
“韩礼那边招了,帕子和迷药是赵存身边的人给他的。若不是他放在袖子里的匕首掉了,你还得挨一刀。”
原来是因为这个。
韩悯神色微动,垂了垂眸,不知道该说什么。
默了半晌,他只轻声道:“败家。”
有点感动,又有点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