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康平巷后,雪夜的街巷静悄悄的,只有零星的几辆赶路的马车。几个路人瑟瑟发抖地赶着回家,街道上烛光摇曳,微弱的光线照亮了雪地上的脚印,又很快被纷飞的大雪掩盖了所有的踪迹,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寒风刺骨,陆照昔穿的是薄袄纱裙,冷风从四面八方钻入,冻得她连着打了几个寒战。齐璟钰用貂毛斗篷把她紧紧裹在怀里,感觉到她身体颤抖,低声说:“知道冷,下次不要再这样穿了。”
“没事,不冷。。。“陆照昔语气倔强,牙齿却不受控制地打颤。这一切还不是为了抓住这最后的一丝线索?
齐璟钰匝着她腰的手又蓦地紧了一些,让她密密实实地紧贴着他,用他的体温温暖着她。
她感受到他的体温,僵硬的身体逐渐软了下来,像温顺的小猫一样往他怀里钻了钻,又把脖子缩进斗篷,只露出半个头来。
他们飞快地穿过一片片街巷,追过十几条巷子,出了西市,雪地上马蹄的踪迹渐渐消失。
齐璟钰勒紧缰绳,停下了马,四下无人,周围寂静得只能听到风雪的呼啸声。
陆照昔警觉地看向四周,但被茫茫白雪所覆盖的路面上,一切都显得无从下手,他们要追的人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
此处是一片民坊,深夜中的民居只有微弱的烛光透出,让整个街区笼罩在一片幽暗中,嫌犯若是翻墙而入,悄悄躲进居民的院子,他们已经无处可追。
齐璟钰让几个侍卫在附近巡查,又命两个侍卫通知大理寺前来搜人,然后对陆照昔说:“要冻坏你了,我们回去吧。”
陆照昔点了点头,齐璟钰掉转马头,缓缓骑马回宁王府。
陆照昔侧过头看他,雪花落在他的发丝和斗篷上,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她朝他吹气,轻轻吹掉他脸上的雪花。
齐璟钰此刻已全然没有了怒意,低头见斗篷里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一眨,再眨一眨,只觉得灵动可爱至极,俯身在她额间的桃花钿上轻轻一吻。
在这个肃杀寒冷的冬夜里,怀中的软玉温香是唯一的慰藉,方才经历过的酸醋、愤怒都化成了一团炽热的火烧在心头,恨不得将她熔在怀里,让她再不能离开他。
陆照昔抬头看向天空,雪花纷飞,漫天皆白,忽然觉得在这个寂静无人的夜里,身有所倚,心里很安宁。
陆照昔伸手接过一片雪花,说:“干脆我们永远都不要回去了,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好。”
“好什么?”
“就这样走很好。”
“哪里好了?”
“只有你和我,我们一直走下去。”
陆照昔笑了,原来齐璟钰也明白,越是简单的幸福,越是难能可贵。世间的烦恼,都是源于太复杂的欲望。
两人一马慢慢地走着,雪地上马蹄留下的痕迹轻轻地沙沙作响,不远处欧阳挚正带人马快速赶来,陆照昔把整个头一缩,埋进了斗篷里。
欧阳挚和齐璟钰打了招呼,等欧阳挚走了,齐璟钰笑道:“小鼹鼠可以钻出来了。”
陆照昔把脑袋从斗篷里钻了出来。
齐璟钰问:“你既然知道段峰在俪春院,为何不派人通知大理寺?”
陆照昔脑中突然浮现出林曜那句话,杜章和曹坤的死到底是巧合?还是齐璟钰故意为之?她越是不愿去怀疑,那个疑虑却越是像小虫子一般往她的脑袋里钻。
陆照昔依然缩在他的斗篷里,答道:“我去俪春院之时,并不知道段峰在那里。”
齐璟钰有些意外,“那你还跟他去俪春院?”
陆照昔撅了撅嘴,“男人心烦去找乐子,女人为何不能去?”
齐璟钰当然知道她为什么心烦,想到自己从昨夜起就刻意对她避而不见,一时苦涩难言。
陆照昔想了想,终于还是问道:“大理寺接连出了两条人命,王爷觉得蹊跷吗?”
齐璟钰抱着她的手微微一僵,语气平淡地道:“大理寺没看好人犯,我已经告诫过欧阳挚了,这个案子继续查。”
“杜章是你王府的长史,你了解他吗?”
“嗯。还算了解。”
“他为何先要陷害于我,又畏罪自尽?”
齐璟钰沉默了片刻,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他向来忠心,我也没想到他会背叛我。”
“被身边的人背叛,感觉很不好吧?”
“很不好。”齐璟钰道:“你有被身边的人背叛过吗?”
陆照昔一愣,道:“有,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比剜心还难受。”
齐璟钰不觉抱紧了陆照昔,陆照昔放下心来,终于抛下了脑中那个可怕的想法,曹坤与杜章的死与齐璟钰无关,不是他!齐璟钰不会欺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