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荷娴熟地替齐璟钰解开大氅,交给一旁的婢女,又吩咐婢女说:“你去楼下等着,把好门。”
婢女下了楼,齐璟钰轻微咳了一声,坐在她的对面,“李姑娘,有话直说吧。”
楚云荷把屋内的炭盆往他身前挪了挪,又走到窗前,把窗户敞开了一半,然后才坐回到榻上,为齐璟钰倒了一杯热腾腾的清茶,“这寒清观里的茶是一绝,王爷也尝尝,我听观主说宸太妃也非常喜欢呢!”
齐璟钰直视着他,没有理会这句套近乎的话,只伸手接住,并不饮,第一句话便是直接问道:“你说想跟我说我母妃的事,你知道些什么?”
楚云荷垂眸道:“王爷,太妃跟你说过我的身世了吗?”
齐璟钰在李思良的资料上已经看到楚云荷的坎坷经历,被她这样一问,一时动了恻隐之心,语气柔和了下来,摇头道:“未曾。”
楚云荷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我是靖州监察使李思良的独女,本来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五岁时家中变故,被抄了家,从此卖身为奴,十岁时又遭歹人拐骗,被卖入青楼,才成为了青楼女子,自小尝尽了人间苦楚。”
楚云荷神色凄凉地诉说着以前的一些遭遇,一边说着,含水眼波扫向了齐璟钰。
她在青楼多年,知道如何抓住男人的心,男人一旦对一个女人心生怜悯,他的心防就不难攻破了。
齐璟钰微微蹙着眉,打断了她,问:“你父亲李思良是犯了什么案子被抄家,你知道吗?”
“我那时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家中为何发生变故,就连我的身世,我也是听太妃说起,我才知道。”
“我母妃跟你说过你父亲犯了何罪吗?”
“太妃没有仔细说。”楚云荷摇头,瞄了瞄齐璟钰的脸色。
齐璟钰依然皱着眉:“那太妃让你引陆照昔去云鼎楼,她如何跟你说的?”
“太妃只说,让我帮她一个忙,按照她说的去做,我也不知道陆照昔是什么人。”
齐璟钰盯着楚云何,语气带着冷意:“你不知道陆照昔是什么人?”
提到这个名字,楚云荷心中又恨又妒,恨的是当年陆家的杀父之仇,妒的是齐璟钰对陆照昔如此紧张,但是常年在青楼练就的本事,让她学会了完美地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咬了咬牙,用无辜的语气说:“我听说了,她是您手下的将军。”
齐璟钰盯了她片刻,又问:“黄敬中和你是什么关系?”
“黄公公以前在靖州时,住在我家中,他说他和我父亲有一些交情。”
齐璟钰觉得从楚云荷那里问不出什么话来,越发感到这一趟来得蹊跷,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李姑娘,你今日想跟我说什么?”
楚云何察觉到他语气的不悦,忙道:“难道王爷不想知道,太妃为什么要让黄公公将我从俪春院赎身吗?”
“你说。”
楚云荷缓缓从颈间解下一个玉坠,递到齐璟钰手上,“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
齐璟钰接过玉坠一看,这枚玉坠用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白中泛黄,玉质晶莹,温润细腻,正面雕饰着一株芍药,反面刻着两个古朴的篆文文字:思良。
他霎时明白了,他的母亲闺名叫阿芍,他的母亲十几年没有弹过瑟,而楚云荷的本名叫李瑟瑟,一切不言自明,李思良是他母亲曾经的恋人。
齐璟钰胸腔涌过一阵苦涩,把玉坠还给楚云荷,回避道:“我不知道这是何意,也不想知道。你还有别的事吗?”
楚云荷轻轻坐到了齐璟钰身旁,眼神柔弱地注视着他,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齐璟钰的胸口轻抚,动作轻柔而熟练,“我今日约王爷前来,一来实在是思念王爷,二来。。。”
齐璟钰站起身来,微微不悦道:“我今天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王爷!”楚云荷从身后抱住了他,柔声说:“王爷以前在俪春院时对我照顾有加,我一直是卖艺不卖身,至今仍是完璧之身。如今我已经赎身,我一直在等王爷。。。“
齐璟钰生硬地拉开了楚云荷,道:“不必再说了,本王心有所属,你既然已经离开青楼,找一个真心待你的人,好好嫁了吧。”
楚云荷的手臂却勾了上来,身体像一条软绵绵的水蛇般缠绕着他,眸中盈着泪光,道:“自从那日王爷在俪春院救了我,我的心里只有王爷一人,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李姑娘,当日之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本王也不求任何回报。”齐璟钰也不好对一个哭泣的女子太过苛责,只是拉开了她。
楚云荷依然不甘心,目光哀怜地望着齐璟钰:“王爷,我不在乎名份,也不奢望进入王府,只要王爷不嫌弃我,哪怕让我做个外室,为王爷弹琴唱曲,我都甘之如饴。。。”
齐璟钰冷声道:“本王此生不会纳妾,更不会有外室,李姑娘断了此念吧。”
楚云荷的眼泪簌簌流下,她本来是带着黄敬中的任务约来了齐璟钰,可是流出的眼泪却是真心的。她在青楼阅人无数,有多少男人曾为她倾倒,她却只对眼前这个男人动过心,可他对她如此冷漠!她曾经也是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因为陆家沦落至此,难道陆照昔是天上的月亮,她却卑微如尘泥吗?
楚云荷伏在齐璟钰的胸口哀哀哭泣着,齐璟钰不想再浪费时间,道:“本王还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王爷,就让我最后为你弹一首曲子吧!”楚云荷拭了拭眼泪,楚楚可怜地说。她牢记着她今日的任务,拖住齐璟钰,时间越长越好。
齐璟钰心有不忍,坐了下来:“请吧。”
陆照昔在茶室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和玉篱从茶室出来,远远地见阁楼有人把门,隔着窗户隐约看到了二楼楚云荷依偎着齐璟钰的身影。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一阵缠绵的琵琶歌声隐约响起。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陆照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庭院。玉篱跟在后面,问:“将军去哪儿?”
陆照昔没有说话,出了道观,翻身上马,玉篱急急地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