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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说到,我醒来后发现妈妈已不见踪影,便联合朋友们一起去找,可结局仍是一无所获。在绝望的边缘挣扎之时,我恰逢村长,忙向他了解情况。村长看到妈妈给我的新玩具,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却依旧故作镇定地告诉我妈妈会离开一段难以预测的时间。天真的我以为这段时间很短,就暂时把精神寄托放在了妈妈所说的祖灵们——星河上。然而,残酷的真相让故事窒息般停下了一年来。请看:
第八章《禁令里的勇士奖牌》
命令很明确:不准出村去玩!
这条一点儿都不合理的怪命令是在村长看到我的新玩具的第二天新鲜出炉的。一开始我倒没太大的感觉;可是一天天那味道竟越来越浓郁,简直让我恨不得一口把它吞了,叫它不复存在得了。因为一开始,我还是在被羊村里各式各样的秘境吸引着的,东晃晃、西逛逛,掠食身边的青草。可是渐渐的,村子里的东西都看遍了,一切习以为常,甚至可以把我家到任何一个地点的路径倒背如流,也难怪这村子的天空有点暗淡,星河也不太明丽了。
早在我在羊村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我就已经有出村去玩的想法了。我呆呆地坐在火炉前,望着火炉里的火放肆地上蹿下跳,简直觉得自己的自由已不及火苗了。我还清楚地记得,远远地向书桌望去,相框里里那边渺远的星河竟比它后面——窗户外边的星河还要亮。因为在冬天,这里不仅完全没有热,还完全没有光了。外面雪花落地的簌簌声音像某种可怕的东西在悄悄逼近,有一点儿怕羊。无论如何,现在我决计要走了。
况且,一想到昨晚做的梦,也就让我坐卧难宁。硕大的羊村的大门被硬生生撞开,外面的世界里青草如浮云一样飘着,树儿也伸出手来,招呼着我前去游玩。正当我轻飘飘地飞过村门,将要走进极乐世界之时,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了我的后梗,紧接着赶来的是屁股上的重重一棍。我就这样把自己吓醒了。哼——忍无可忍,何须再忍!大不了真的挨揍嘛!我便在今天早上把违反禁令的打算告诉了我最信任的喜羊羊,没想到他也欣然同意。如今我总算熬到了我和喜羊羊在村口约见的凌晨时分,也是我初至羊村将近一周年的时间。无论如何,现在我决计要走了。
我把至今还不知道怎么玩的那个玩具揣进了羊毛里,像个坏人似的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门,沿着在一年时间里早已熟悉的那一条大路飞奔向村门。微风暖暖地熏着瞭望台上的小铃铛,发出悦耳的熟悉响声。在这清而浅的铃铛声中,村门前的一个身影正坐在地上,抱着双腿直打瞌睡,却又不敢睡着,脑袋也就一顿一顿的,像小鸡在啄米。
我走上前去,轻轻戳了戳他的鼻子,惹得他差点打了个喷嚏。他摇摇脑袋,盯着我略略一愣,便回过神来,一边提起一个大包袱,一边提醒我保持安静。他把大门推开了一道狭缝,恰好容我们两个依次通过。为了少露破绽,他又把门关上了,简直不作声。
一股味道异常清新的风灌进鼻腔,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不在空气污浊的羊村了。一个无比愉快的念头也随之击穿了我的大脑——我已经可以更自由地玩了!我看了看喜羊羊,意识到他脸上满是一副贪玩的表情。映在他眼里的我的神态,似乎也大略如此。
“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吧!”喜羊羊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声音似乎有点儿古灵精怪的,“让他们都找不到我们。”
我点了点头,显然理解了这个“他们”是什么意思——一只无形的手……
外面的世界毕竟还是陌生的,还没睡醒的村外的景致也毕竟真是美景。凌晨的天空有点儿微白,映在丛杂的树林里,像极了一层夏夜的霜。白色的光芒在树叶和凝结吸附在它们上边的水珠之间结织着美妙神秘的图形,越看越是壮丽不凡。哼,把我们关在一个小村子里可真是大错特错,这里壮美的图腾才有大英雄家乡的范儿呢。我撅着嘴,心里埋怨着。
就这样往前踱着,树木一直繁盛不减。正当我想着森林的出口在哪儿之时,却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不知怎的,好端端一片绿草地空旷地摊在那里,简直和这森林没有半点儿的过渡,便是这森林张大了大嘴似的。再定睛看时,前面原来是一座悬崖,空的山谷,早就没有路了。来青青草原一年了,我还不知道此地还有这样美丽的一隅呢!我把头转向了喜羊羊,不料喜羊羊竟几乎同时把头转向了我。两只羊真个会心地四目相对——啊哈,就是这儿了!
金色的太阳恰好从悬崖底下爬上来,把这里所有的生命都镀上了一圈金色的光环,仿佛圣灵似的。我正木然于这盛大的美景,却又被一阵饼干的香味引走了注意力。我转过头来,只见喜羊羊已掀开一个饼干盒的饼盖,开始吃起早饭了。我立马化身为一团黏羊的小球,贴在喜羊羊身边,抢过一堆零食,毫不客气地开始了日常“扫荡”。不出几分钟,两只小羊就都是撑着肚皮、看起来很肥嫩的样子了。
“小懒,上次在村里踢球,你好像输了哦。”喜羊羊倚着我,有意无意地说。
我背靠着喜羊羊,把易拉罐里的最后一滴饮料倒进了嘴里,不服气地说:“哼,还不是我没出绝招,让你抓到了失误?我不服我不服,我们再来一次!”
“好呀。”喜羊羊捧起球,不等我反应过来就站起了身,让我翻了个大跟头。我再抬起头来看时,喜羊羊已经开始加速奔跑着把球送过来了,一边跑还一边大叫:“接着——!”说罢一脚把球踢起。
我仰着头,大致估摸着球会落在何处,并不时地后退着,以调整自己的接球点。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我没有失误。我直直地把球向上顶起,双腿蹬地,在空中完成一个灵活的转体,顺便一脚把球送回——这就是绝招了。“倒挂金钩!”我喊出了绝招的名字,并让球精准地击翻了一个易拉罐。
喜羊羊伸出双手,把球接住,然后挥动着双臂,笑着祝贺道:“小懒,好样的!”紧接着他把球放在了头顶上,自如地操控着球的平衡。可是他也太专心了,以致忘了自己的背后就是张着大嘴的万丈深渊。于是他后退了一步,踩落了几枚岩石,只来得及惊呼半声,整只羊就直接栽了下去!
我大惊失色,迅速上前,伸手紧紧拉住了喜羊羊的手,害怕地俯视着他悬在高高的空中。千万别往下看呀,喜羊羊,放弃就会出大事的!我心神不定地祈祷着。
可是显然他的一瞥早就把对悲剧的那一部分眷顾收藏在内了,也认为山谷张开的大嘴大概该合上了。他把眼珠子横过来盯着我,再开口时的声音充满着一种可怕的虚弱,仿佛已经被什么打败了:“小懒……”
“喜羊羊!”我闭上了双眼,暗中积蓄力量,身子还是往下蹭了几厘米,然而依旧努力地喊着,“别松手!”我的内心突然告诉我,我只有放手一搏了。已经没有时间留给我犹豫了——喜羊羊的生命,就悬在这悬崖上了。不管留不留神,它时刻都有可能坠入深渊,从此再见,不复存在。那时再哭已没用了。
呆滞沉郁的石头里迸出火来了。我心中近乎绝望的呼喊终于化作弥天的力量,突然穿过了我的双臂,像是树叶摇动时忽闪而过的溜下来的光芒。喜羊羊瞬间像一只鸟儿飞到了半天上,我也身不由己地向后滚了几圈。当我用手指抠着草地勉强停下来时,喜羊羊早就跃到了崖边,还不忘自然而然地往前爬了几米。我难以掩饰心中的担惊和激动,猛地冲上前去,把朋友紧紧抱住,却由于步速太快,差点又把喜羊羊撞下去。好在喜羊羊机灵地往后仰了仰,缓和了我的冲击。
这时我的泪才终于狂奔出眼眶,也值得庆幸它们没有来迟了。我把脑袋凑过了喜羊羊的肩膀,用魂飞魄散的真切声音把我心里想的、眼里流的都倾泻出来了:“喜羊羊,我好怕呀!”
喜羊羊轻轻推了推我,抓着脚丫晃着脑袋笑了起来。“小懒,是我掉下去了,你怕什么呀。”嘿,听听这语气,居然还是挺轻松的呢。或许他想安慰我吧,又或许他有胆量呢。
而我却只是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什么掩饰、什么含蓄,都受不住这疯狂情感的一次冲击。“我怕怕,”我的眼泪在水汪汪的双眼底下凝着,不停地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没有了你这个朋友……”可再也无力补上什么东西,只是泣不成声了。
喜羊羊似乎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突然发了一下呆,又伸手托住下巴想了半晌,眼珠子往边上一横,就知道自己怎样才不亏心了。他伸出手去,掀下饼盖,三两下穿上一根藤条。那饼盖反射着朝阳新生而跳跃在我们这些生命上的光芒,向我凑了过来。
我霎时感觉到一个重重的东西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忙睁开眼睛,任由眼泪掉在地上,统统粉身碎骨了。我惊讶地把饼盖捧在双手之上,凑过头看着它把天空都映得光芒万丈。这片草原与孤独夏风里挟带的一些神奇的气息,竟如此寥廓而又精彩地汇聚到了一处,在我胸前熠熠生辉。这一整个美丽的世界,已从四海八荒向这边围拢过来。
饼盖的另一边映出了喜羊羊的脸。“这是勇士奖牌。”那张脸上的神情是真挚的,让我觉得这话语也是完全可以相信的,“小懒,你是我真正的勇士!”
我感觉好受多了,不禁大笑起来。喜羊羊似乎也完全理解我的心思,也笑得无拘无束。
不过,闹了这么一出,我们也没胆再冒着掉下悬崖的风险在这里玩了。既然太阳依旧是慵懒地刚刚爬起,现在赶回羊村应该是不大容易露马脚的。飞快地收拾了残局,我们自由自在地沿原路往回跑去。先前白露一样冷冷的白光,已经被铺天盖地的金光取而代之。繁盛的碧色树叶打开的一条条缝,是沟通天空的光辉瀑布,金灿灿的,掩藏了尽头。我在这碧波下的瀑布间穿行游荡,竟还听到美妙的音乐声了。大概是因为自己太陶醉,以至于把树叶的舞步听作音乐了。
可是喜羊羊显然也听到了,惊喜地停下步子,对着我喊道:“小懒,这音乐真好听!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呢?”他晃了晃两只小耳朵,侧过脑袋来寻找音乐的由来,突然一蹦三尺高:“小懒,是从你身上传来的诶!”
“我?”我霎时站住,转头面向喜羊羊,伸出手来指着自己,不大自信地问道。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从羊毛里掏出那个玩具。只听得乐曲的声音更加明晰了,在浩渺的叶海与光瀑之间穿行。“哇!原来是妈妈留给我的玩具在唱歌!”我恍然大悟。再仔细看时,这玩具竟发着耀眼的清辉,上面的扳机也在颤抖着,似乎在伴着舞。
“是……啊——!”喜羊羊刚说了一个字,还不知如何继续往后讲,就突然高声尖叫起来。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把他拽离了地面,忙抬头看时,竟是一张毛发凌乱、面色灰黑的脸。那家伙的目光里充满了我们小孩子永远不会懂的贪婪,伸出鲜红的舌头舔舐着参差不齐的尖牙,可把喜羊羊吓懵了。
我在一瞬间明白了我手中的东西疯狂发颤的真正原因——看来是来迎接这个不速之客了!我把它举了起来,正对着那张模糊不清的脸,手指搭在了扳机上,时刻准备扣下。“你是谁?”我着急地询问道。
“看来你俩不认识我嘛。”那个来客摆出一副很有阅历的样子,把目光在我们两只小羊脸上晃了晃,“我在青青草原住的年岁比你们的年纪还大,专门负责收拾你们这些不听村长的话的小羊!如今我已经把你们逮到了。我允许你——拿枪的小羊——回去告诉村长,我已经抓住我手里这只小顽皮了。要是你敢不听我的话,我就当着你的面惩罚他!”
原来我手里的这个玩具叫“枪”呀,要不要启动它试试呢?哦不,要是伤到了这个为村长办事的大叔叔,甚至喜羊羊,可不是闹着玩的了。我做出了一个现在看来无比好笑的决定,竟把枪收进了毛中,反倒走上前来求情说:“大叔叔,不要惩罚喜羊羊,要罚就罚我好了!”
只听那个大叔叔鼻子里不屑地喷出了一股气,突然翻着脸,大骂一声:“这里没有你选择的机会!”他飞起一脚,正中我的肚子,把我踢得往后飞去。惊恐在空中的我任由手枪从毛中飞出,这才意识到自己遇上大坏蛋了——转而又害怕地想到妈妈是不是也又遭此厄运。还没盘算清楚,只听得树影里的鸟儿惊慌地飞起,我就莫名其妙地着了陆,踉跄地退将几步,死捂着肚子,先是双膝跪地,然后整只羊平趴下去,昏黑的眼睛再不见光线。勇士奖牌悄悄滑出,在禁令的阴影里也终于黯淡了神态,像是瞑目了。
(待续……)
上章说到,在到达羊村的次日晚上,妈妈就向村长辞别。假意收下防狼手枪后,她终于获得出村的准许,却又将手枪放在我的床头,不带武器就出了村,不知所踪。第二天,发现妈妈不见了的我又会怎样呢?请看:
第七章《照片里的妈妈》
银色的月辉震颤着呼吸,从冰冷无情的铁门上哆嗦着慢慢往下爬去。终于探到地面了,便哧溜躲到了每一粒沙土底下,胆战心惊地把目光挤上去、挤上去。羊村屋子脚下的地平线,那片毛棱棱的草地终于抛了光。远接天边的金色模模糊糊地一横,便悄悄托起了紧张得红了脸的朝阳,惹得后者着急地把光芒往四下一抛,又隐到大树背后去了。这光暗的迁徙,可真不同寻常。
窗子里透过来鲜红的光,直打在我酣眠的脸上,让我眼中粉红色的云彩更是染上一圈美丽的晕儿。一只小羊的手从里边探了出来,同样的美丽动人里更添一股花草的香气。我正扑上前去,可不料光晕登时变化,抓住的竟是一朵乌云,满身雷电衬着不怀好意的双目。我两腿一蹬,抻开双眼,惊恐地吸了一口气,这才清醒过来。大清早的,这里居然完全没有光,只是热得心烦气躁。壁上挂钟又是“咔”一声,像是在极不情愿地应付自己的工作,数着每个荒唐白天后的黑夜,以及每个空乏黑夜后的白天。
我双手往床上略略按了按,直起身子来看看这密室一般挤得慌的房间。边上的被褥早已被掀开,只是妈妈的味道尚在——至于羊,早就是没影的了。唔,或许又是我起床迟了吧。我的目光踅来踅去,忽停在了床头。显眼的位置仰着一个新玩具,也便知道是妈妈特意为我准备的了。我一把抓过来,灵巧地跳下床去,又伸开双臂打了个大哈欠。走,去看看妈妈在哪儿。我顺手揪了一包饼干,雾也似地飘出了房门。
既然是大清早,想必大家都在食堂吃早饭吧。某种得天独厚的优势展露了出来——我只是嚼着饼干,嗅着空气中隐隐约约的香味,便毫不绕弯地向前边凑去,像是系上了一根引魂的绳索。虽说我赶往食物的步速并不慢,但是我还是总觉在赶往食堂的那条路上,饼干根本不够吸纳我的口水。
于是砰然撞开大门,把最后一块饼干往嘴里一扔,我就冲进了朋友之间,一步蹿上凳子,用目光迅速地掠过了桌上的早餐,像一个神箭手锁定了目标,径自出手,风卷残云。我不停地扭动身子,以便取到更远处的食物。嘴和手美妙地配合着,在空中织出美妙的弧线,把一只小羊饮食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顷刻间,我眼前只是杯盘狼藉,而每个盘子的底却又都光洁如镜。在被我这套吃了疯羊菇似的疯狂举动惊得一愣一愣的朋友的目光中,我一屁股赖在了凳子上,一边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嚼着残余在口中的一块蛋糕,一边含糊地咕哝着:“你们见到我妈妈了吗?”
“你说什么?”边上的铃铛清脆地在空气中甩开一道波澜,凝成了一个到处浮游、穿梭跳跃的问号,“没听清”这三个字分明利落地写在了每一只小羊脸上。
我着急用力地一咽,脸都发了紫,颤颤着差点没噎死。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勉强地换过一口气来,却早已满头大汗。可实在也没心情管这些了,我只是急着追问:“我说,你们见到我的妈妈没有?”
喜羊羊当即表态他今天早上还没看到过我的妈妈;沸羊羊皱了皱眉头,像是回忆了一会儿,也摆了摆手;美羊羊只是盯着我,微微摇了摇头。
“我想,她也许根本没来吃早饭。”喜羊羊大致领略了伙伴的意思,给出了推理的结论,“这有点奇怪。这是不利于身体的。她可能有些事情要先做。我们可以去找找看。”说罢,金色铃铛醒神地敲击一声,他早就双脚落在坚实的大地上了。
我赶忙翻了下凳子,地上的灰尘都溅到了扬起的口水巾上。当妈妈与我失散的境况摆在眼前时,我竟莫名其妙地有战斗力了。回响在记忆中的妈妈的鼓声,仿佛是为我擂响的战鼓,让我有精力搜查整个硕大羊村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不知道妈妈的下落,我是不会罢休的。我做了牛角尖地想着,目光充满希冀地献给了身边更熟悉羊村的三位朋友。
这时候才会诅咒原先高大繁复的建筑为何如此丛杂碍事;四通八达的小路也总是叫羊绕得头晕目眩,一不小心撞上从路另一边走过来的自己。我们一圈一圈地绕着弯,一步一步地靠近羊村中心,可说到底还是一无所获,更理不清这千头万绪。我像棵枯萎的小草一样蔫了,垂着头在阳光中听天由命地彳亍。地上全是羊蹄印,有大的,也有小的;有新印上去的,有边缘都淡褪的。可是天知道哪些脚印是妈妈的!他们带着我一圈圈不知疲倦地地兜着圈子,总之什么进展都没有了。
我又一次尝到了无助的苦味,失落地抬头,惊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面色从容的村长正拄着拐杖,往这边缓步走来,认真地环顾着羊村里群羊正常的运作。我用充满希望与乞求的目光盯着他,向他径直走去。这时他也看到我了,却见我目光里有些什么于他不好的东西,惊慌却故作从容地转身向羊村深处踱去。这我可不买账了,爆发出可怕的潜能,风也似地扑上前去,一把揪住了村长的身体。
“村长——你知道我的妈妈去哪儿了吗?”我用渴求的眼神盯着村长的脸看,声音也比平时更加奶声奶气,“我找不到妈妈了!?”
村长被我这小魔头缠着,根本没有脱身之策,也便只好将就着转过身来。“你的妈妈去了哪儿,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认真地告诉我,忽瞟见我手里的新玩具,反常地忙问,“小懒,你手里的玩具是从哪里来的呀?”
“是昨晚妈妈放在床头给我的。”我漫不经心地咩呜道。
这一说可闹出什么事情来啦!村长突然面色发白,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羊命攸关的大事,拄着拐杖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又好像犯了什么得罪祖先的错,害怕被先人降罪责罚似的。当空的烈日炙烤着焦土气的大地,仿佛要扼杀所有奄奄一息的生机。我并不知道,他把自己当作饿狼传说的终结者了。
“村长怎么了?妈妈什么时候会回来呢?”我见他这副模样,也慌张起来了,一连丢出了两个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村长擦了擦额上溢出来的冷汗,把神情整成了平静的模样。可不能让孩子担心了。“我刚刚被太阳烤昏了。”村长摸了摸我的脑袋,并不像开玩笑地告诉我,“妈妈会在几年后回来,又或许十几年,也不排除几十年的可能。”
然而村长的废话回答却被我的奇怪问题赶了个一哄而散。“那这和一万年相比,长吗?”我想起了纪元地上月光浸透那个怪异字符的背面,不禁好奇地发问。
“啊?那这只是眨眼间的事罢了。”村长的额上又渗出了几滴汗,这次倒不是因为太阳毒辣,而是因为一万年这个时间让他想到这么久之前的故事了——更重要的是那些祖灵,还会饶命吗?
“那就没事啦,我放心啦!”我喜出望外地收了手,自顾自地跑去和朋友们一起玩去了,只留村长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发愣。在三天前,在那个神秘的月夜,在那条浩荡向西狂奔的星河下边,妈妈告诉我,她会一直陪着我,哪怕一万年。我相信给了我生命与同样鲜血的她,也像我一样,不会骗人。
燥热让时间不得不狂奔起来,霎时又见晚了。潜伏在沙粒下的月华一齐倒流飞天,又在天上拼凑出一个美丽圆满的月亮。更幸运的是,昨晚隐匿的群星还是不辜负我的期望,在天空中重现了。依旧是浩荡西流,把我紧紧围抱住。什么,都不再可怕了。我也终于大胆地在夜里独自回了屋,轻轻拿起那张照片,依旧伏在书桌上慢条斯理地看着。上面的爸爸身强力壮,把我托举在掌心;妈妈则还是像三天前那样温柔地笑着,只是乏了几句言语。既然你要先离开我一会儿,我就暂且认为你就活在这照片里吧。我没有哭,只是把目光从她身上挪向背景——那繁复的星空。你不在时,守着我的还会有强大无敌的祖灵,让我感到无比的安适。我让目光飞入外边越走越亮的星河,心躲在祖灵之间的光与影。
只是竟被我忽视了的,渺远而不清晰的地方,断断续续的狼嗥声传递者莫名的兴奋,在月的光里织成了秘密。
(待续……)
上章说到,我醒来后发现妈妈已不见踪影,便联合朋友们一起去找,可结局仍是一无所获。在绝望的边缘挣扎之时,我恰逢村长,忙向他了解情况。村长看到妈妈给我的新玩具,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却依旧故作镇定地告诉我妈妈会离开一段难以预测的时间。天真的我以为这段时间很短,就暂时把精神寄托放在了妈妈所说的祖灵们——星河上。然而,残酷的真相让故事窒息般停下了一年来。请看:
第八章《禁令里的勇士奖牌》
命令很明确:不准出村去玩!
这条一点儿都不合理的怪命令是在村长看到我的新玩具的第二天新鲜出炉的。一开始我倒没太大的感觉;可是一天天那味道竟越来越浓郁,简直让我恨不得一口把它吞了,叫它不复存在得了。因为一开始,我还是在被羊村里各式各样的秘境吸引着的,东晃晃、西逛逛,掠食身边的青草。可是渐渐的,村子里的东西都看遍了,一切习以为常,甚至可以把我家到任何一个地点的路径倒背如流,也难怪这村子的天空有点暗淡,星河也不太明丽了。
早在我在羊村度过的第一个冬天,我就已经有出村去玩的想法了。我呆呆地坐在火炉前,望着火炉里的火放肆地上蹿下跳,简直觉得自己的自由已不及火苗了。我还清楚地记得,远远地向书桌望去,相框里里那边渺远的星河竟比它后面——窗户外边的星河还要亮。因为在冬天,这里不仅完全没有热,还完全没有光了。外面雪花落地的簌簌声音像某种可怕的东西在悄悄逼近,有一点儿怕羊。无论如何,现在我决计要走了。
况且,一想到昨晚做的梦,也就让我坐卧难宁。硕大的羊村的大门被硬生生撞开,外面的世界里青草如浮云一样飘着,树儿也伸出手来,招呼着我前去游玩。正当我轻飘飘地飞过村门,将要走进极乐世界之时,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攫住了我的后梗,紧接着赶来的是屁股上的重重一棍。我就这样把自己吓醒了。哼——忍无可忍,何须再忍!大不了真的挨揍嘛!我便在今天早上把违反禁令的打算告诉了我最信任的喜羊羊,没想到他也欣然同意。如今我总算熬到了我和喜羊羊在村口约见的凌晨时分,也是我初至羊村将近一周年的时间。无论如何,现在我决计要走了。
我把至今还不知道怎么玩的那个玩具揣进了羊毛里,像个坏人似的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门,沿着在一年时间里早已熟悉的那一条大路飞奔向村门。微风暖暖地熏着瞭望台上的小铃铛,发出悦耳的熟悉响声。在这清而浅的铃铛声中,村门前的一个身影正坐在地上,抱着双腿直打瞌睡,却又不敢睡着,脑袋也就一顿一顿的,像小鸡在啄米。
我走上前去,轻轻戳了戳他的鼻子,惹得他差点打了个喷嚏。他摇摇脑袋,盯着我略略一愣,便回过神来,一边提起一个大包袱,一边提醒我保持安静。他把大门推开了一道狭缝,恰好容我们两个依次通过。为了少露破绽,他又把门关上了,简直不作声。
一股味道异常清新的风灌进鼻腔,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不在空气污浊的羊村了。一个无比愉快的念头也随之击穿了我的大脑——我已经可以更自由地玩了!我看了看喜羊羊,意识到他脸上满是一副贪玩的表情。映在他眼里的我的神态,似乎也大略如此。
“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玩吧!”喜羊羊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声音似乎有点儿古灵精怪的,“让他们都找不到我们。”
我点了点头,显然理解了这个“他们”是什么意思——一只无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