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贵妃笑了笑,还是没有作声,心里却明白,胡嫱沦落到现在这个程度,不仅是自己不愿意承认什么“外甥女”,连皇后也不想继续认这个“义女”了!
乾隆看了一会表演,感觉眼睛略有点酸,便不想看了,与皇后、令贵妃等说明要到殿内午休一会,其余人自便。
外面人多,节目又一直在进行,乾隆虽然卧在榻上睡着了,也一直感觉得到外面很吵,睡得不安稳,不多时又睁开眼睛,只见王进保在侧。
乾隆问:“几时了?”
王进保答道:“回皇上,已经申时了。”
“太后还在九州清晏?”
“太后一直在隔壁屋里……”
乾隆坐了起来,定了定神,带着王进保到了隔壁屋子,进门只见太后躺在一张摇椅上,神情恍惚。
舒嫔帮太后转着胳膊活动,因为太后现在常常卧床不起,躺久了连动着都费劲,舒嫔每天帮太后活动,以维持一点基本的体力。
瑛麟蹲着为太后捏腿,还有另外几个宫女也在太后身侧。
太后眯着眼,问:“皇帝终于来见哀家了?”
乾隆看到太后现在的病态,属实超过自己的想象,心中难免涌现出一丝愧疚,他慢慢走了过来,拱手向太后低了个头,道:“给皇额娘请安。”
太后笑笑,好似有气无力的说:“难得皇帝还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哀家,是不是因为……你看出来哀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听见这种话,乾隆再也摆不出之前的气焰了,低头答道:“儿子不孝,对不住皇额娘。”
舒嫔却又忍不住拭泪,忙把脸转到一旁。
太后见了,笑道:“舒嫔,你带人都先出去吧,也跟皇后她们说说话,这里有瑛麟一个人服侍,就够了。”
舒嫔向太后、乾隆行了礼,带着宫女们退出。
于是屋子里只剩下太后躺着、身后站了个瑛麟,乾隆坐着、身后侍立着王进保,再无第五个人。
太后像是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下好,哀家可以好好的跟皇帝聊一聊了。”
乾隆道:“皇额娘有什么就尽管说。”
太后轻笑着,倒像是安抚乾隆一般,道:“皇帝先不必忙着愧疚,其实这段时间,对哀家属实难得。这次的落魄,让哀家看清楚了很多人、很多事,短短数月,让哀家觉得,过去几十年都懂不了这么多。”
乾隆点点头,却不知说什么。
太后又说:“哀家不怪皇帝,哀家知道,皇帝心里有个疙瘩。怪只怪哀家以前太过于心高气傲,不肯对皇帝说实话。”
乾隆愣了一下,却不知太后是何意。
太后笑道:“有件事,皇帝一直不知道。哀家其实是汉人,原姓钱,因为出身低贱,在先皇登基前,只是雍亲王府的一个侍妾格格。后来先皇即位,大封府邸旧人,哀家母凭子贵,先皇打算给熹妃的名分,可因为背后总有些人叨叨哀家的出身,阻挠封妃。先皇感念登基前的恩情,心疼哀家,就赐了满族大姓钮祜禄氏,哀家一门全都由汉军旗抬为满军旗,后来就再也没人敢提哀家姓钱的事了。”
乾隆的确十分吃惊,几十年了,他一直以为太后只是自己的养母,而且是为了获得权利才收养自己,一直以为自己的生母钱氏是另有其人。想到这里,乾隆不自觉的抬头看了一眼瑛麟。
太后笑问:“哀家讲自己的身世,皇帝看瑛麟做什么?”
乾隆答道:“没什么。”
太后却神秘的笑着,道:“皇帝不必瞒着,哀家知道你为什么看瑛麟。”
在此时,瑛麟感到了有些不对劲。
“先皇为哀家赐姓抬旗,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后宫的争斗从来就不消停,哀家当时还是不够强大,才让皇帝被送到了圆明园寄养,母子分离……”太后忍不住流下两行眼泪。
乾隆心里感动极了,他站了起来,走到太后摇椅旁蹲下,握住了太后的手,亲切的叫了声:“皇额娘……”
太后摇了摇头,笑道:“皇宫、行宫,谣言多的让人根本看不清真相,没想到天长日久,皇帝竟然开始怀疑哀家不是你的亲娘!”
乾隆惭愧的低下了头。
太后望着乾隆,又说:“哀家知道,皇帝这段时间的疏远、对哀家的绝情,都是因为皇帝相信了瑛麟的祖母钱氏,是你的生母,而且瑛麟必然向你透漏,她祖母的死,是哀家造成的,对吗?”
乾隆忽然间感觉到,太后根本没有糊涂,她的脑筋很清楚,且和以前一样精明。
乾隆问:“太后既然已经知道朕产生了天大的误会,为什么不早点说,这样您也就不必一直在行宫,受了这么多的苦!”
太后仍然眯着眼,笑道:“以前没说,是因为哀家太爱慕虚荣,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卑微的出身。后来不说,是因为哀家想看看瑛麟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