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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过年期间,几乎所有人都在筹划着、议论着南巡的事。既然乾隆已经决定要奉太后、携后妃出行,自然要向民间展示出“家和万事兴”的一面,万事以孝当先、以和为贵。因此,由太后和皇后来裁定此次南巡随行人员。
按照南巡旧例,随幸的后妃最多只有六人,除皇后外,需在妃嫔中选五位同往,既然是孝当先,皇后便恭请太后来抉择。太后先是假意推辞了两次,后来便顺着下边人的奉承,选了容嫔、永常在、宁常在,称她们在身边服侍的尽心,习惯了便离不了。
其实论对太后最尽心的,莫过于舒妃,但太后并没有选舒妃,因为所谓“后妃随行服侍太后”本来就是个由头,有宫女太监的存在,后妃能做多少伺候的事?南巡不比宫中,在外面一路随行的人,接触皇帝的机会可比宫里要多多了,太后当然要借此机会笼络乾隆,因此在对自己忠心的妃嫔中选了年轻貌美的三个,而摒弃了年长色衰的舒妃。况且舒妃近来一直在为永瑆操心,也应该留在京城继续做自己该做的事。
剩余的名额只有两位了,皇后便论资排辈,选择了位份最高的令贵妃和庆贵妃。说是论资排辈,但皇后心知肚明,选人的理由不重要,而令贵妃肯定是必选的,不然这一路南巡,不知要看乾隆多少脸色。
皇后将选定妃嫔之事上奏给乾隆,乾隆对太后选的人自然是不敢反驳的,但对皇后的选择似乎颇有意见:“先前你让庆妃抚养十六阿哥,现在你又让她随行南巡,朕想知道,她出宫后,谁来照料十六阿哥?”
皇后答道:“诸位阿哥公主,都有各自的奶娘、嬷嬷、宫女服侍,哪里还缺了人手?”
乾隆冷笑一声,质疑道:“既然宫女都能尽心,还要养母做什么?皇后费尽心思的为阿哥们安排养母,又目的何在?”
皇后听得出乾隆的弦外之音,无非是在指责自己当初硬生生从令贵妃那里抢来了尚在襁褓中的十六阿哥,塞给庆贵妃抚养,料想这几年,令贵妃该没少在乾隆面前哭诉此事。但这趟南巡如今是件举国关注的大事,太后都带了三个亲信妃嫔在身边,乾隆也有最宠的令贵妃伴驾,皇后身为国母,岂能一个自己的亲信之人都没有?那她还算得上什么国母?
面对如此心有偏袒的乾隆,皇后必须得一通道理给堵回去:“臣妾只是论资排辈凑数罢了,若是皇上以为抚养皇嗣的妃嫔不适合出门,那臣妾只好重新拟定人选。令贵妃要留在宫里抚养七公主、九公主,庆贵妃自然也要抚养十六阿哥,四妃之中愉妃得病昏迷已久,舒妃抚养十一阿哥、颖妃抚养十五阿哥更不必说、豫妃刚刚有了身孕也不宜远行,嫔位中只有婉嫔和容嫔,容嫔已经在列,婉嫔倒合适,贵人中最有资历的是林贵人,那臣妾就将令贵妃和庆贵妃改换为婉嫔和林贵人,皇上以为如何?”
乾隆瞪着眼,果然被皇后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婉嫔和林贵人都是入宫多年却不受宠、毫无存在感的人,除了让乾隆感到乏味和无聊之外,也实在没了别的印象。关键在于,皇后竟然要去掉令贵妃,那这漫长的南巡一路,乾隆还能宠幸谁?难不成真要宠幸太后替他选的那三位?
乾隆看着势头比自己还要来的猛的皇后,不忿的问:“两位公主都已经七八岁了,跟只有三岁的十六阿哥能一样吗?”
皇后言辞凿凿的说:“十一阿哥都十二三岁了,舒妃还不是忙的整日毫无闲暇?臣妾以为,皇嗣哪个年纪都离不了娘,只不过年纪不同,侧重的关心之处不同罢了,否则太后也不必刻意把舒妃留下,不是吗?”
“十二阿哥与十一阿哥同年,皇后难道就不需要留在宫中?”乾隆的语气中,饱含着讽刺之意。
皇后一本正经的答道:“回皇上,臣妾首先是国母,然后才是十二阿哥的额娘。倘若皇上以为皇嗣乃是国本,是国事的重中之重,臣妾也愿意留在宫中。既然臣妾都为皇嗣留下,其他有子嗣的妃嫔就更该留下了,如果皇上以为臣妾这样处置不妥,那不如奏请太后,问一问哪个该去、哪个该留?”
“你敢用太后来压朕?”乾隆一肚子不痛快,自逼走香妃之后,太后和皇后这几年婆媳关系相处的倒还过得去,太后虽然不怎么喜欢皇后,但更不喜欢令贵妃。如果当真去问太后的意思,太后大概巴不得乾隆把最宠爱的令贵妃扔在家里,好为要培养的新人争取更多机会。
皇后依然傲然挺立,道:“是皇上向天下臣民弘扬‘孝当先’,且要以身示范,臣妾当然要将皇上的美德更加‘发扬光大’了!”
“行啊!皇后真是越来越深得朕心了!”乾隆指着皇后,气呼呼的说:“朕就依了你,准庆妃同行,你可让她把十六阿哥提前安顿好了,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可别怪朕没提醒过!”
拟定了宫内的随行人员,然后便是宫外了,少不了都是得势的皇亲权贵,才有资格陪王伴驾。其中当然包括永琪,在乾隆的所有皇子中,随行的只有永琪一人,乾隆立储之心,人人都心知肚明。皇后将琅玦也编入伴驾之列,因为傅恒、福隆安主要负责这次南巡护卫安全事宜,琅玦的随行也就显得自然而然。
永琪得到了这件事的准信,也就开始考虑荣王府中的随行之人。他最希望带的当然是懿泽,但他害怕懿泽不愿意同往,也担心乾隆不同意懿泽随行,踌躇之中,他又来到了芜蔓居找懿泽。
丫鬟们都说懿泽在屋里,可永琪敲了半天房门也不见回应,连半点声音也无。现在的懿泽是不会躲着永琪不见的,因此他疑心懿泽并不在屋里,直接推门而入,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懿泽……”永琪在屋里转了几圈,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只看到龙锡杖在倚靠在墙角,伸手摸了一下。
懿泽感应到有人碰了龙锡杖,忽然立刻出现在永琪面前。
永琪吓了一跳,上下打量着懿泽,惊诧的问:“你现在都是这样在人前凭空出现、凭空消失吗?”
“王爷找我有事吗?”懿泽并没有回答永琪的话,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当然有!”永琪望着懿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懿泽面前变得特别没有自信,说起话来也没有底气,告知道:“皇阿玛筹划南巡,我也得去,你……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懿泽随口答道:“王爷想要我去,我就去,王爷不想让我去,我就不去,一切全凭王爷吩咐。”
永琪就知道懿泽十有八九会这么说,过去的懿泽常常让永琪感到意外和不解,使得他总想去挖掘秘密,现在的懿泽倒常常在他意料之中,他反而觉得不如不知道。懿泽这般态度,每次几句话之后就让永琪无法往下聊,他总是拼命的找话题,又问:“绵亿最近都在嫱儿那里,你知道吧?”
“知道。”
永琪记得,以前他若敢在懿泽面前称一句“嫱儿”,懿泽大概都恨不得掐死胡嫱或掐死他,可是眼前,懿泽的态度却是如此的平淡。他只好继续唱自己的独角戏:“绵亿从过了百天之后,一天比一天白了,你去看过吗?”
“没有。”
永琪的心中,除了失望,就是失望了。当年懿泽守着绵脩,一天不知道要看多少遍,吃饭怕噎、喝水怕烫、睡觉怕掉床、走路怕摔倒,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着,而今对绵亿,好像丝毫没有兴趣。他又另找话题,问:“你刚才去了哪里?”
“格姆山。”
“我之前虽然到过格姆山两次,却也只是看了个山外的风景而已,并不知你在那里的住处是怎样的。既然你可以如此轻易的在格姆山和王府中来回,那能不能带我也去看看?”
“凡人去不得。”
“那你怎么就带胡云川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