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嫣找到他时,就看到外公扫着地,而衙门里的衙役却在他刚扫完就往地上丢瓜子果壳,唇边的笑意十分不友善:“老翁,你看又脏了,扫干净点。”
“没吃饭吗?这点力气。”
“连个地都扫不好,还有什么用,不如死了算了,活着也是给人添堵。”
季嫣脑内当即“嗡”的一声,犹如被点燃的炮仗,心底下蹭蹭蹭冒出一团火气,但外公却面无表情,只是将地上源源不断的垃圾翻来覆去地扫。
坐在墙头的女修指尖念诀,一道道剑气击打在了衙役的膝弯上,钝痛袭来,几人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像是齐刷刷冲扫地翁跪下了。
几人反应过来,面露异色,又不想给面前的老人下跪,着急忙慌就要起来,但只要稍微起来一点,就立刻会有诡异的气流打在同样的位置上,根本不能站起来一点。
老人似乎也被吓到了,手中的事停了下来,不知所措。
季嫣这样玩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解气。
她传音入耳,对那几个衙役说:“跪下磕几个头,向老人道歉,不然别想起来了。”
话音落下,几个衙役脸色泛白,面面相觑后,谁也没有先当出头鸟。
女修的剑气又打在他们的背上:“不想做?”
几个衙役吃痛,知道遇上了惹不起的主,嘴上连连说道:“做做做,这就做,仙子手下留情!”
他们也不知道对方是人是鬼,但受制于人,当然要说些好听的。
“宋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为难您,对您不敬。”
“小的也知错,小的就不是人,小的猪狗不如!”
说罢又扇了自己几个耳光,将老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以为面前的几个小年轻中了邪,一时之间也不敢妄动。
等季嫣觉得够了,才放他们离开,几人跑得飞快,不敢停留一刻。
季嫣看到外公神情怔愣,如同孩童般手足无措,心中的愧意更甚,她从墙头跃下,裙裾似绽开的花,少女有着一张饱满流畅的鹅蛋脸,眉细且长,瞳仁似水,杏眼微圆,长翘的睫也将双眼放大,宛如一朵张扬艳丽的花。
宋时序怔住,因为眼前的少女眉眼与他女儿有七八分相似。
季嫣以前见外公不多,因此与外公也不算熟。
两人相顾无言,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听到外公说:“是、是嫣嫣吗?”
少女双眸顿时盈满雾气:“是我……外公。”
…
宋时序如今与夫人住在一间没人要的旧房子。
外面看起来破破烂烂,里面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
外公说,他与外婆已经为爹娘立了衣冠冢。
他们为数不多回娘家时,也曾在这里留下过旧衣,他们便用那旧衣做了衣冠冢,总要有个坟的,总不能让孩子到了下面也没人去烧纸钱。还要受欺负。
外公还说,她手里的旧衣不妨留给他们一件,也能做个念想。
季嫣在外公家里吃了一顿最朴素家常的饭菜,享受了两位老人的溺爱,不禁忍不住想,她为何没能早点想到外公外婆,平白害他们受了这么多年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