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嫣拥住床榻上大红色的喜被,微微出神。
收留他们的夫妻原先有个儿子,夫妻二人已经为儿子说了一门好亲事,亲手缝了喜被,只可惜世事无常,老人家的儿子意外去世,红事变白事,这床喜被也终究没有派上用场。
如今这床喜被仍旧崭新如初,是老人家中最好的物件,季嫣不知道奉殊同老人家说了什么,竟然使得他们愿意拿出这床喜被来招待他们。
季嫣知道,奉殊是怕她用不惯民间的东西,只想尽可能让她过得好点。
以前她想要奉殊重新审视他们之间的境况,但现在,季嫣也开始重新审视她与奉殊之间的关系。
她很清楚,在昭国,她是最无用的公主,娇生惯养,金玉堆砌,不比那些能文会武、能在战场上杀敌的公主,也不怪奉殊对她恨铁不成钢。
这样的公主如同蛀虫,对昭国并无裨益,大约也只有在需要公主和亲时,才有些用处。
她几乎可有可无。
皇叔待她便如同将她视作某种漂亮摆件,归根结底,也是因为她无用,他对她喜怒无常,大抵也从心底里瞧不起她,如今她又做出了与罪臣“私奔”的错事,也许真的彻底惹恼了他。
一个漂亮的花瓶碎了,大多数人只会叹息一声,再换一个新的,很少会有人想把它修复,甚至新换的花瓶可能会比原来的更漂亮,如此一来,修复便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如换了。
而她现在在裴玠眼里,就是那个碎掉的花瓶。
她无法保证回宫以后,裴玠会愿意相信她,她的命运或许就像那只碎掉的花瓶,被舍弃丢弃。
那张通缉令,就已经可以窥见裴玠的怒火。
或许她可以尝试与奉殊离开,奉殊听她的话,愿意为她负责到底,而她曾经也心悦过他,纠缠过他,她很确定,如果不是极其喜欢,她绝不会轻易招惹一个人。
甚至奉殊会做出这样荒唐的错事,也与她过去的纠缠脱不了干系。
季嫣想了很久,也慢慢睡着了,她最后做下的决定,便是先试着接纳奉殊,至少不再逃跑,若有一日皇叔寻到了她,那也是她的命。
一个没有用的公主,或许就该是这般下场。
…
颠沛流离的路上,季嫣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醒来发现奉殊不在房中,愣了愣,正当她要下来时,已经换过脸的奉殊推门而入,手里端了一碗米粥,另一只手拿干净的帕子托了一只白面馒头。
“该用膳了,公主。”
奉殊走进来。
村子里条件不好,只有这些吃食,大娘家中有下饭的咸菜,但公主不吃腌菜,奉殊用了几块碎银麻烦大娘蒸了馒头,又特意为公主留了一个糖心的。
季嫣没有挑剔,只是脚底还痛着,从榻上下来时,不免吸了口气。
再抬起头,奉殊已经放下吃食,过来抱起她,将她抱到桌前。
他动作熟练到像是做过了无数次。
季嫣手指攥着他的衣角,乖乖被他放到木凳上。
奉殊又对她说:“公主,臣有事要出去一趟,我让赵喜留下来陪你。”
季嫣顿住,抬头看向他:“你要去哪里?”
“河边。”
季嫣闻言,没有问他为何要去河边,只是和他道:“你带上我,我和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