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环境恶劣,为了生存,三观自然会跟着世道走。
马六能做的,也只是讲讲大道理,稍微劝一劝:
“人活于世,钱,权,势,都是原罪,只要有其中一样,那便是人群的中心,周围的牛鬼蛇神都会涌过来,若不学会克制贪欲,总有一日,你会迷失本心,变成自己曾经厌恶的那种人,比如你准备收拾的那几个泼皮差役。”
“我才不要变成他们那样。”
张傲天撇嘴说:
“蝇头小利,欺辱百姓,有种去欺负那些王公贵族,那才是真本事。”
“……”马六。
“张通判在吗?”
忽然院子外头传来喊声,紧张而又局促,声音都有点颤抖。
院子后门是开着的,三人闻声看去,只见几个差役立在门外,努力朝三人堆着笑,想进门又不敢。
张傲天面色一冷,年龄尚小,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几个差役一见他脸色,当即惶恐起来,噗通全跪了,砰砰磕头哀求道:
“小人们有眼不识泰山,前些年冒犯了张通判,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砰砰砰……”
磕头声很响,几个差役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决心。
小张还没找他们麻烦,几人便已做贼心虚,被吓破了胆,只得主动来请罪。
“六爷,怎么办?”
张傲天小声询问着处置这几人的方式。
马六说道:
“你如今也算身居高位,当有一套自己为人处世的方式,你看着办就是。”
张傲天点头,起身官威厚重,发号施令道:
“尔等自己回衙门领三十板子,若是偷奸耍滑,屁股没开花,我会再赏你们一百大板,日后再叫我看见你们勒索百姓,敲诈良民,休怪我不讲情面,杖毙尔等。”
“我等不敢了。”
几个差役诚惶诚恐,隐隐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这惩罚不算重。
“滚吧。”
张傲天一挥手,众人狼狈而逃。
一扭看,见马六直愣愣看着他,小张脖子一缩,挠着后脑勺憨笑道:
“让六爷见笑了。”
“你做得很好。”
马六有些感慨:
“曾经坐在屋檐下晒太阳的孩子,如今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你长大了。”
“都是六爷教得好。”
张傲天学苏龙犀呵呵傻笑着,抬头一看,时至晌午,连忙去做饭。
他一回屋,苏龙犀立马跟上,脸上全是果渣子,嘴都来不及擦,十足的跟屁虫。
这兄弟俩的感情,远远胜过马六和王狗蛋小时候。
前几年张傲天曾大病一场,感染了疫病,连着几日高烧不退。
马六在扒皮司,只有休沐才回家。
苏龙犀不吃不喝,连续在床头守了三天,后来见张傲天烧迷糊了,心慌之下,竟跑到大街上逢人便跪,哭着给人磕头,哀求救救张傲天。
后来把脑门磕破了,鲜血染红面孔,邻里才喊来医生,遏制住张傲天的病情。
但这次上街,也让苏龙犀暴露了妖魔身份,被街角的半仙举报给辑妖队,怀疑他是妖怪。
翌日,辑妖队带人上门,杀气腾腾。
苏龙犀还以为这些人是来杀张傲天的,凶性大发,舍了性命护着小张。
多亏缝尸铺子里的李振师出面,知道马六在扒皮司,上门说和,你们都是同僚,才拦住辑妖队抓人。
等马六休沐回来,什么都没说,先去街角一刀把那半仙砍了,穿越以来第一次逞凶,当街杀人,不讲道理。
有时候尽做好事,也不见得就好。
人有戾气,有发自骨子里的毁灭欲,就像见到路上的石子,要么碾碎,要么踢走,破坏掉,心里就舒坦了。
戾气压制久了,不发泄出来,人会抑郁。
偶尔放肆一次,当个坏人,才对得起这一身实力。
不然,苦修这么多年,为的个什么?
不就是想杀人的时候,有实力杀,杀完了还能不受制裁,逍遥法外?
后头顺天府衙门来抓人,神捕队也跟着来了。
雷鹏闻风而至,一身金甲如天神下凡,威慑群雄。
马六只一句:
“我怀疑那半仙是妖魔。”
顺天府的人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翌日在菜市口贴了张布告。
半仙被邪祟上身,吃人不成,多亏义士马六及早发现,将其诛杀,现加以表彰。
自此之后,街坊邻里才知,在六爷面前,六七品的大官,什么都不是。
即便张傲天这种天子门生,也绝不可能当街行凶,还让衙门配合颠倒黑白。
在众人心里,六爷成了神一般的人物,邻里们已无法想象他的高度。
而那半仙,不是孤家寡人。
有一子。
武艺高强,在江湖中颇有名声。
知道自己父亲被杀,当然要回来报仇。
冤冤相报何时了,马六有想过下狠手,干脆背着良心,让他父子二人一块去见阎王,断了这因果。
可他还没来得及下手,就听说半仙的儿子被人打死了,惨死宅中,脑袋炸开了花儿。
事情闹得有点大,马六也很疑惑,想知道是谁下的手。
神捕队介入,不出两天查出了凶手。
那一晚。
马六将苏龙犀悄悄喊出来,绷着脸吓唬孩子,才问出凶手。
苏龙犀说,是子轩哥让他做的。
又说,子轩哥跟他讲,这等小事,没必要脏了六爷的手。
但让苏龙犀去杀人那一晚,张傲天明明很害怕,浑身都在发抖,还是让苏龙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