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的交情没那么深。
马六不答话，蹲下身子，望着张傲天白发苍苍的模样，心头涌起无尽的悲意。
那一年，母子俩流落街头，自己收留了他们。
那一年，张傲天只有四岁，坐在屋檐下，想要读书变得有学问，将视若珍宝的鹅卵石，给了自己。
自那一刻开始，马六把张傲天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他想到了小张这些年的来信。
六爷，我在青州很好，已经站稳脚跟，你要是能来看看我就好了。
我已满头白发，再见面，六爷千万不要认错我。
我在院子里养了一株树，没有六爷养得好，树快枯了，六爷可以来帮我看看吗？
从始至终，张傲天心里都挂念着马六，这些年从未忘记过养他教他的六爷。
可直至身死，他也没有再见马六一面。
只能把想说的话，全部留在遗书里，化成无尽的遗憾。
马六嘴唇颤抖地从怀中掏出信件，只觉这封信无比沉重，需要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打开。
封面依旧是熟悉的“六爷亲启”四个字。
“六爷，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傲天应该已经离开了。”
“孩儿不孝，辜负了你的教诲，这些年坏事做尽，一直惹六爷生气，对不起。”
“入仕为官，为了往上爬，我之前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只能不择手段。”
“直至满头霜发，才幡然醒悟，相比做大官，六爷更希望我做一个正直无愧于良心的人。”
“傲天成了心性狠毒之徒，不怪六爷不想见我。”
“没有机会再给您捶捶腿，是我此生最大的遗憾。”
“不过，傲天这一生也算没有白活。”
“辉煌过，享受过，任意妄为过，还有个好妻室和好儿子，人生圆满，只是没有为六爷留下一个家。”
“前些年与王狼打交道，傲天见过风圣人一面，他说六爷你是魔，吸收妖魔气血，血脉变异，不再是纯粹的人族。”
“我初闻此事很震惊，随后便悲哀地发现，若有一天我走了，没有了傲天的陪伴，六爷的人生将会何等孤独。”
“举世而望，四海八方皆是人族领地，天下之地，哪里又是六爷的归宿？”
“那一年，我请求出去带兵打仗，想要裂土封王，陛下不许我离京。”
“又一年，我暗中支持叛军造反，割据称帝，又被永安帝派强者镇压。”
“我苦苦谋划，终于等来机会，前往大雍谈判，收回青州。”
“经过这些年的努力，魔族终于建成，六爷和苏龙犀有了家，我可以退休，开个肉铺子，过几天清闲日子。”
信写到这里，笔迹明显轻了许多，可见张傲天如释重负。
马六眼眶发红，望着浑身是血的小张，想到杀害他的大雍老祖，卫老太监，马六内心的愤怒，几乎要化作远古洪荒巨龙爆涌而出！
“这家伙……”
阴阳天王大骇，被马六的恐怖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倒退，仿佛看见了一尊暴怒的少年大帝，将要激发生命潜能，毁天灭地！
但信还没有看完，尽管怒意沸腾，马六还是认真观看着张傲天的每一个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