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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点
欧洲
黑色宾利行驶在城区里,车速不快,方便车里的人磨蹭。
车内,少女靠在真皮座椅里,看着对面十几年如一日的姑姑,托了托腮。
“昨天晚上姑父就提醒你了,今天要早起,哎,看样子是白提醒喽。”
黎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啪一下合上笔记本,抬着下巴,说:“搞定!”
年年有些不信,凑了过去,“该不会是等着到会场抄姑父的作业吧?”
黎樱一把捏住她的脸蛋,“下次是不是不想我带你一起玩儿了?”
年年吐舌,挣脱开来,坐回座椅里。
黎樱摘了装斯文的眼镜,活动了一下筋骨,说:“刚刚你干妈来电话了,说小北也在会场里,等会儿我下车,你接上小北,你们俩一起回庄园去休息吧。”
少女喝果汁的动作顿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啊……好啊!”
距离上次见面,好像已经有快一年了。
小老头被发配到欧洲学习,一点音讯都没有。
说起来,他应该又长高了。
之前就比她了来着……
正想着,车已经在大厦附近阴影里停下。
年年透着玻璃,看到了外面走近的一队人马。
为首的,很熟悉,又有点陌生。
黎樱看了下时间,匆匆打开了车门。
门刚拉开,外面的风就吹了进来,呼啦啦的一阵。
少女正发着呆,抬眸,看到了站在车门前的人。
尚未定睛,腿上一凉,她低头一看,登时瞪大眼睛,一把捂住了飞起的超短裙!
黎樱也看到了,赶紧侧身拦住风。
门口,少年还站着。
他身高已经很可观,模样轮廓都继承了父母的好基因,眉眼间,已经初具父亲的倨傲清冷。衣裤款式很简单,却很合身,明显是高定的。
四目相对,静了一刹。
年年深吸一口气,脸上通红,“樱子姑姑——!”
黎樱尴尬地笑笑,赶紧下了车,清清嗓子,探头进去安慰道:“没事没事,小北肯定没看见!”
年年:“……”
气氛正诡异。
门边,少年出声,提醒黎樱:“从这里到会场至少要十二分钟,姑姑你还有十五分钟就迟到了,如果跑,还来得及。”
黎樱“嘶”了一声,顾不上管他们小孩儿们的矛盾了,拎着包就一路跑。
车门边,哑剧持续了一段时间。
年年发现。
他确实长高了,也结实了,刚才和黎樱站在一起,比黎樱都高快一头了。
一年没见,莫名其妙的,好像有点干巴。
她咬咬牙,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估计确实没看到。
这么想着,她张了张嘴,“嗨。”
少年淡淡应了一声,弯腰,坐进了车里。
年年往里靠了靠,事实上,一人一座,他根本挤不到她,只是哪种体型上的压迫感,让她下意识这么做了。
“大小姐,咱们现在走吗?”司机问了一句。
年年反应过来,“嗯,可以走了。”
车驶离了大厦附近。
一路安静,没人开口。
年年有些难受,中途玩着手机,向嘟嘟吐槽。
“哎,他好像哑巴了。”
嘟嘟:“那不挺好?你不是觉得他嘴巴毒吗?”
年年无语。
九点
庄园里
“夫人要明天才到,今天两位自行安排日程可以吗?”管家和蔼地解释。
小北知道情况,点头,同时说:“让厨房准备一份早餐,端到我书房来。”
“好的。”
说完,少年径直上了楼。
他刚走,年年就摇了摇头,单手插着腰给群里发语音。
“哎?他多拽你们知道吗?”
“直接不理我!”
“啊,果然,让国外的资本给腐蚀了!”
这个时间点,比她小的都在上课,跟她一般大的也在上课,不上课的,基本都在补觉。
只有嘟嘟,抽空回复她。
“纠正他!拯救他!”
年年长舒一口气,气得不行。
十一点
书房里,小北写完当日总结,给严厉寒打了电话,做了总结汇报。
他来国外一年了,算是提前把学留了。
宋襄虽然心疼他年纪小,但也只是常来小住“陪读”,并未阻止他成长。
上个月开始,严厉寒开始允许他实战,独立操控一家中型企业。
“做得很好。”
视频里,父亲对他的初试答卷,给出了满意的评判。
少年面色总算放松了些,流露出点少年人的样子。
因为明天晚上就见面了,他没跟父亲多说,停了视频交流,准备修整一下,睡个午觉。
楼下传来不小的动静。
他没觉得奇怪,顾念恩要参加全欧机器人大赛,估计是在试机器人。
十二点
小北躺下休息。
怦!
一声巨响。
他猛地睁开眼睛,紧接着又是两声,他立刻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往外走。
到了外面,连续几下大动静,似乎是什么重物撞击导致的。
匆匆下楼,站在最后一段楼梯上,他看清了楼下的场景。
一地机器人,最大的那个,比他人还高,全都倒在了地上。
少女站在其中,正在被一个机器人拉扯头发。
他眉心拧紧,立刻上前。
“别动!”少女高声提醒。
他站住了脚步。
年年长舒一口气,紧接着说:“快点快点,把网断了!”
少年转身,瞥到墙上的开关,快步上前,将网和电全断了。
身后,扑通一声。
是抓着年年的那个机器人,仿佛没了魂一样,松开了机械手,同时一起倒地的,还有累瘫的年年。
她“啊”了一声,“要命。”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投下一片阴影。
是少年走到了她身边,正居高临下的看她。
他穿着春季衬衫,外面是一件米色的毛线马甲,配着简单的休闲裤,是很舒适的打扮,偏偏他皱着眉,面上又是冷的。
“顾念恩,你在做什么?”
少年变声期的音质,不难听,是清澈里掺杂了些许磁沉的尾音,质问的口吻,也听得人耳朵痒痒的。
年年眨了眨眼。
很少有人叫她顾念恩,亲近之人叫小名,外面的人知道她是陆家大小姐,顶多叫一句陆绮年。
只有他,小时叫陆年年,近几年叫她顾念恩。
她愣愣地坐起身,仰头看他,“啊,我的机器人失控了。”
“程序有问题?”
“可能吧,我等会儿检查一下。”
“你明天比赛,今天出问题?”
“挺正常啊,只要不在比赛里出就行了。”
她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感觉好像那点“久别”的尴尬消失了,试着指挥他。
“你帮我把那几个小的搬过来,电源关掉,我要逐个检查。”
小北扫了一眼周围,看着满地狼藉,应了一声。
下午一点
客厅里满是机器人,正乖乖地排排站。
年年坐在沙发上,检查着程序,同时和导师做沟通,德语口语十分流利。
“ok!搞定!”
她打了个响指,抛开笔记本,起身活动,正碰见小北从厨房里走出来。
也不管人家是给谁拿的果汁,她过去就给顺走了,搭上人家肩膀,和过去一样。
“哎,你下午什么安排?”
“公司,开会。”小北把她的爪子拿了下去。
年年惊奇,她是知道他一早就在学习“搞钱”,但不知道这么上纲上线,跟她爸爸上班一样。
“几点去?”
“两点半。”
年年“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墙上的钟,“那没多久了哎。”
她摸了摸下巴,“这样吧,看在你帮我忙的份上,我跟你一起去,帮你分担一下。”
小北看了她一眼。
分担?
不见得吧。
两点
严厉寒安排的秘书班底很严密,全方位地辅助小北。
来庄园接人,也是整个班底一起到的。
车上,小北在看文件,他旁边,年年在开见面会。
上车五分钟,年年和秘书们熟悉了,一口一个姐姐,并且介绍自己时,总是指指他,很自然地说一句,我是他姐姐。
事实上,没人不认识她。
论个人知名度,她儿童时就担着一堆代言了,更不要说近几年,风头日盛,他在国外,也能看到印着她头像的广告牌,一般,旁边还有严默杰,或是其他同龄人。
忽然,少女凑了过来,看他笔记本上的内容。
她是看得懂的,但明显不太感兴趣。
他的这些东西,她一向觉得无聊。
到公司楼下,早有人来接。
因为是刚收购的下游原材料企业,管理层里少有华人,但还算讲究,之前领略过小北这“小鬼”的脾气,现在已经都识相多了。
年年下车时,戴了棒球帽。
她慢了一拍,前面人已经簇拥着少年往里走。
她也不急,慢慢地走,反正后面还有保镖。
忽然,前面队伍停了下来。
她抬了抬帽子,往前看去。
队伍最前面,少年停下了脚步,往她这边看着。
她愣了下。
他在等她?
她反应过来,小跑着上前去。
等她到了身后,少年才继续往前走。
室内温度舒适,空气也不错。
会议即刻开始。
匆忙中,少年停在会议室门口,对身后人道:“楼上有电影院,你可以去看电影。”
“不用。”年年摆手,先他一步进会议室,双手背在身后,“姐姐正好检查一下你的公司经营情况。”
小北:“……”
她不走,他也不多说。
进门,他坐了首席,右手边是秘书,左手边是她。
他尚且年少,所依赖的,更多是父母的极威,所谓交际手段并不占优势,因为即便用了,也没有效果。年纪摆在那儿,就算再优秀,别人眼里他也是小鬼。
严厉寒所要求的,也只是他学习管理,洞察人心。时机到了,自然有水到渠成的时候。
和他不同的是,年年进门,就和身边最近的一位女高管打了招呼,不知说了什么,对方视线在看她时,几次回以善意的微笑。
他在摆脱年少的掣肘,她在利用年少的优势。
会议开始,讨论话题是,本公司用久的一家零件供货商,现在有更便宜的供货渠道,是否要更换供货商。争论话题在于,原来的供货商,曾在公司危难时“不离不弃”,从道德角度看,公司应该给供货商“养老”,从利益角度看,就该立刻换掉。
从小北的角度看,根本不需要争论,大部分人也心知肚明,只是原本的供货商和公司许多元老“感情深厚”,估计也常常送一些“美金”交流感情,这才导致了有矛盾。
会议结束,决策权在小北手里,他没立刻给出答复。
等到散会。
年年打了个哈欠,说:“真无聊啊,吵来吵去就那么几句。”
少年看了她一眼,“你觉得该换吗?”
年年笑嘻嘻,抬着下巴说:“干嘛,想考我?”
他不否认。
年年坐直身子,说:“这题我爸爸早就教过我,叫做,义不行商!”
“所以该换?”
“当然要换。”少女站起身,双臂环胸,在小北身后走动,开始分析:“如果对方真讲义气,也就算了,互惠互利的好事。可这家的价格逐年增高,已经比新入场的供货商要价还高了,这就是他不讲武德了。”
她说着,手臂压在了小北座椅后面,俯身托腮,开始算账:“一个零件相差零点一美元,一年下来,至少差距两千多万!这种义气不讲也罢!”
少年身子后靠一点,侧过脸。
两人对视,他点了头,表示了赞同。
年年笑着,有些小得意,忽然,又凑到他面前,说:“那些叫嚣着要讲义气的,十有八九都拿了回扣,我帮你看了下,那个小眼睛最可疑,面相就是贼眉鼠眼!这样吧,你把他开了!”
小北:“……”
刚想夸她,就说这种……傻话。
他重新坐直了,不跟她胡扯了,拍了拍手边一份文件。
“把这个印三份。”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