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这个老头子来说,你还是小觑了天下英雄。”颜丹青打断了王诩的沉思。
王诩不太喜欢老人用这种俯瞰式的说教口吻。
要知道,这一件又一件事情,如果没有他,谁知道会不会继续恶化下去?
在他看来,燕国看似颇为强大,实则有些弊病在立国这五百年来已经渗透进了大燕的骨髓,如此弊病,怎能缓缓施为?
故而当用重典。
从重!从快!
这个老人家虽然有些见解,但还是太肤浅了,不过是一个颇有学识的腐儒,他懂什么?
他王诩也是有自己的骄傲的。
所以他决定反将一军。
“老人家,你说我小觑了天下英雄,我却要说你是腐儒。”王诩选择将自己的想法直白的说出来,理不辩不明。
“哦,你说说看...”
出乎意料的是,颜丹青眉毛微微一动,似乎特别高兴,他抚须笑问王诩道。
见此情形,王诩便说出了刚才便存在心中的疑惑,“老人家,刚刚你教一众乡人以剑字解国事,方法虽好,却未免有坐而论道之嫌。”
颜丹青似乎明白了王诩想要说什么,点了点头,示意王诩继续说下去。
“面对边关农家汉买卖人,他们最关心的是什么?他们本就没有文化,也就谈不到失去之痛,甚至如果您不说两个剑字,他们也并不清楚这个字念什么。”
“他们最怕失去的是什么?是庄稼,是家人的生命,以剑入理的言论跟皇帝士大夫谈都没问题,只是如果跟乡人们说,恐怕只是隔靴搔痒,弄得乡人似懂非懂,反倒枉费了你的一番心思。”
颜丹青也不反驳,他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来,“继续说下去,还有其他的吗?”
“我没话了...”王诩没料到颜丹青就这么一直听着,根本不反驳。
“你说的这些,都对,只是老夫并非意在让乡人明白所谓的战争意义,我只是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种子,战争,并非没有国界,即使是侍弄庄稼的农人在战争的铁蹄之下,依旧会死。”颜丹青抿了一口自己碗里所剩不多的茶水。
“但只要有燕人还活着,燕人的后裔还知道站起来去死,那燕国便不会亡国。”颜丹青微笑着说道,“我以剑入理,这理不是给那些已经无望走出村子的乡人讲的,而是给余下这些有可能走出村庄的孩子们讲的,他们会把这种意志散播到燕国各处。”
“这才是我的用意,但你能想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老人安慰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王诩豁然开朗,竟是这样的。
倒是自己没有看穿老人的心思。
一个小小的村庄之中,尚有这般人物。
天地何其大也?
自己的确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所以你明白了么?皇子殿下...”老人笑着用手背碰了一下王诩面前的粗瓷大碗,“喝些茶吧,茶水凉了就不好喝了。”
他居然早就看出了自己的身份!
可是他甚至都没有睁开眼睛...
王诩心里陡然一惊。
他是怎么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