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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一百年(1 / 2)

【深渊专列】5个月前 作者: 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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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巴拉两片大陆之间,最西边的亚丁湾和最东边的仙台府相距一万一千公里,最快的船舶也要航行三十五天才能抵达目的地。

两块大陆之间有四千四百六十三个零零散散的岛屿,在峡湾运河之间点缀出智人文明的灯火。可是这一切都与凡俗世界毫无关系。甚至和铁道系统的社会环境有天壤之别。

根据秘文书库的记载,与香巴拉通商的最早记录来自公元556年,此后香巴拉与地下矮人(没有阳光庇佑的瘦矮古人)通用历法和文字,文化和血脉互相交缠影响。

由于庞贝大海是一片无光之海,星相学定位的办法在地下世界根本就没用,在尤里卡火山城看见的那颗太阳,就属于香巴拉——这颗太阳的绕行周期更像一个莫比乌斯环,沿着香巴拉东西两片大陆巡航。

每隔二十几年,庞贝大海的洋流规律就要全部推翻,这些恶劣的天候条件让香巴拉的大规模移民计划胎死腹中。

它是一片原始蛮荒的土地,这里有几百年前的秩序,有几十年前的科技,甚至能见到几千年前的原始部落,它就像一个个奇奇怪怪的人类聚落,从不同的时空汇聚到同一片土地上。

伍德·普拉克和罗平安都来自香巴拉,一个是西边诸国列侬王朝的读书人,另一个是风雨飘摇动荡不安的夏邦炼气士。

故事就从夏邦开始说起——

——这个“东方”大国占有香巴拉领土的三分之一,仿用明史·舆服志的官服官员制度,是一个封建帝制国家。

是的,你没听错,在凡俗世界拥抱原子能的时代,社会科学开始研究如何完成人类大同的课题时,香巴拉的世界一极,就是一个封建帝国。

所以丢掉一些固有思维,丢掉我们的部分常识,这是一个封闭了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陌生环境,除了通商带来的舶来品文化,香巴拉与如今非洲的某些原始奴隶制部落没有什么区别。

哦不,对不起,还是有点区别的。

因为再怎么贫苦的非洲,也拥有美国的航母,但是航母开不到香巴拉去。

有一张地图,来自于罗平安仙人亲手绘制的《丽春江山卷·哀宗三十六年丨铜河十六国》,这是几百年前罗平安行万里路时,在香巴拉制作的地理水文图,此后它变成了大夏的龙脉所在。

丽春山脉是大夏三条母亲河的起源,从东北到西南,又分出来无数山岳丘陵。铜河是其中一支,围绕着这条河流,有四十六个大型铜矿,在人类无法掌控高温火焰的年代,铜器就是夺取社稷的神器。

这里所说的铜河十六国,指的是罗平安制图年代的十六路军阀。

如今的大夏不能说风雨飘摇,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分崩离析。

内有妖魔作祟,外有洋教肆虐。饶夏到下党,浜州府到永邳郡县两条商路,绿林好汉们揭竿起义,要占山为王自立山头。脱离了皇权控制的地方官员也顺势借坡下驴,摇身一变,以剿匪的名头养私军,成了土皇帝。

这一百年都是如此,从来没有一个完整且独立的政权,在不断的分裂重组,傀儡皇帝们轮番上任,地方的军阀撕斗搏杀,抢地抢人。

可能这些唱高调的背景叙事会让人昏昏欲睡,那么我们把视角缩小一些。

就枪匠同学还在试用新玩具的这么点功夫里。我们来到[灵宗十六年·公元二零三三年]的饶夏,来到斧锋山的丹秋国,来到一个少年身边

这个少年的名字叫李风堂,他不是什么主角,不是什么天命之子,不是什么命运女神眷顾的人——这里没有铁路,没有什么猫神贝斯特。

李风堂是丹秋国弋阳府鹅毛县里的佃农,没读过书,平时跟着父亲做事,在农忙的时节有活干,到了闲时,托客栈掌柜和县衙的关系,让父子俩做什么,他就跟着学什么——十八岁了也学了不少手艺,街坊都夸这个孩子聪明,可惜没有去读书考试。

丹秋国的主人是铜河流域近几年异军突起的一位大军阀,自立国之后就开始围城砌墙屯粮备战。没了通商来往,客栈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与县官的关系断了,李家也渐渐困苦起来。

巧是咬春的那几日,大雪下得紧。

老李回了一趟祖屋,把妻子的灵位带回去认祖归宗,先是拜了拜谷物神,后来又拜完太阳神,路上实在找不着铺面,于是回家准备度年关的吃食没有照顾好,爷俩便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只去计较那个米缸里的粮食该如何匀成二十四餐。

这天寒地冻的街头巷尾,没有一个父老乡亲出来放粮卖货,况且还在打仗。谁家要是有余粮,叫余大统领的征兵征粮官看见了,总会给你小鞋穿。

前几日还好,倒春寒的劲过去了,去柴房捯饬些柴禾,坐在泥炉边睡下也不觉得饿。

后几日似乎来了寒潮,这天气愈发古怪,冷得人口齿打架臂膀生疮,连年轻力壮的风堂小子也开始嗜睡,老李就快死了。

李风堂不明白,这天气为什么这么古怪,于是去问父亲。

“爹,还有几日哩?这黄皮袄子也堵不住风,还有几日能见到太阳?”

老李跟着掌柜读过些书,不过都是些妖经怪典方士杂谈。

“余大统领要和朝廷斗,和南方四国争这弋阳府的天险,想来是有能人异士请来大仙施法,鹅毛县是弋阳府东南部屯兵第一县。要打丹秋,就必须过鹅毛县,天气暖一些,就要起兵戈,我们也活不了啦。”

李风堂听了顿感绝望——

——去年也有冷冽的寒潮,母亲便是饿死在这场霜冻流雪之中,今年又轮到父亲来受苦了。

这个大仙施法降雪破敌的说法,便是强悍的灵能者,或是土皇帝们豢养的魔鬼在作祟。这些超凡生命能随意改变夏邦的历史进程,改写无数人的命运,这也是香巴拉混乱的根源——获取力量的代价太少太少,通过力量得到的报偿太多太多。

老李拖着冻僵的双腿,去米缸里找了些谷物,往门外就一把雪水开始熬粥。刚出门,就见到一片白茫茫的菜园,像是老天流下的眼泪都成了盐粒,一脚踩出去,就不见膝盖了。

身后听见一声呼唤。

“爹,我来帮你。”

老李挥了挥手:“你不要动弹,不动弹就不饿了。”

李风堂还没意识到老李已经进入了失温濒死的状态,直到父亲走回泥炉旁,身上的黄皮袄子也没有继续往外冒热气,皮肤也变得紫红紫红的。

“你不要投军。”

把铜锅坐上火,老李这么说着。

“你娘讲过,你想出人头地。平时跟着我去做事,学得多见得多,我就晓得你心变野了。”

李风堂没有回话。

老李接着说:“早些时候,大概是秋收农忙的时候,我带你去私塾先生家里,给他修马棚,你看见私塾先生的夫人,看了很久。我就知道——你心里很着急。”

李风堂连忙解释:“不是的。”

可是这小子心里想,那读过书的女人确实不一样,与县城里大街上走来走去的,与村镇田野间看见的都不一样。

或许老爹知道,老爹见过,老爹去过京城。

京城里的女人都是这样吗?

县官夫人也是鹅毛县人,不像私塾先生的夫人那般白净,笑容都有讲究。

“投军有什么不好的?”李风堂立刻问:“富贵险中求,我要是立功,杀敌拿人头领赏,大统领提拔我,我就给你换个大屋子——到时候雪再大,也有人送吃食到屋里来!”

老李拨弄着粥汤:“富贵险中求,也在险中丢,求时十之一,丢时十之九。”

李风堂立刻就不说话了,他讲不过这个农户老爹。

“你娘是冻死饿死的,我不怪大统领,去年歉收,好像是遭了长须大仙的毒咒,那地里的粮食都被虫吃光了。”老李接着说道:“大统领打跑了长须大仙,可是这雪娘娘还没走,我就想...”

“你娘不是弋阳府人,她是远嫁来的。”

“我一定要给她个名分,把她的灵位送到祖庙去,我就想今年这个雪会不会小一点,雪娘娘会不会开恩。”

“结果没有的,根本就没有的。”

“回来的时候跑得慢了,十六里的山路,雪太大了,我走不快。去严家铺寻过冬的好粮食,他们铺子鸡圈里的鸡都冻得死光,那粮食太贵了,我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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