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弗拉薇娅不能动弹的原因。
她早在四分钟之前就来到博洋看护所,想疏散这里的平民。
这栋建筑已经很老了,是花城湾集市诸多民众用来安置老年人的娱乐场所,爷爷奶奶们可以在这里打牌喝茶,偶尔在二层茶室午休,聚在一楼大堂听戏。
早间戏班收到沙滩的战情,班长带着几个当家武生跑得最快,其他有家人帮靠的老年人,也被家人们接去城西避难。
留下的几个带着儿孙,无依无靠的残疾老人呢?他们出不去这栋楼,被冰雹困死在这温暖的棺材里,和几个旁氏小孙,没爹疼没娘爱的“隐形孤儿”们聚在一团。
弗拉薇娅就在一楼大堂蹲着,脑袋上顶起巨大的藻井天花——
——刚才从海滨街道传来的尘晶爆炸引发了一场微小的地震,使这老屋的吊顶塌陷,差点砸中这些老人。
弗拉薇娅喊出[童话王国],和羽蛇灵体一起撑住了藻井木架,撑开一条生路。
她只能一动也不动的,讲不出什么话,希望大堂几个老人家可以快快带着孙儿们爬走。
小孩子吓得只会哭了,爬得最快的老奶奶搂着孙子,右腿不太灵便,矮身匍匐爬得气喘吁吁,见着弗拉薇娅咬牙切齿的狼狈模样,只能报以微笑。
“世上还是好人多呀...”
“姑娘,你可有夫家?”
“我这...”
弗拉薇娅低声应道:“求求了,老太太,赶紧走呀!不相亲!我不缺对象...”
眼看几个老人家都爬出去了,弗拉薇娅准备放下藻井脱身,还有一号胡子白得发光的爷爷拍着大腿,懊恼的吼叫着。
“孙儿!我孙儿呢?!我孙儿呢!”
似乎是老年痴呆发作,光顾着逃命,把宝贝孙子忘在茶室里。
弗拉薇娅不敢动弹,吊顶先塌下来,这老楼的骨架也要跟着垮塌,如果安放不当,整栋楼应该就在这一刻灰飞烟灭,要是被埋在里边,以东马港消防司耀铺子那帮官兵的效率来说,等到救援来了,那就是十死无生的境地。
任凭老头儿如何喊,他的小孙子就是不应。
弗拉薇娅也不敢松手,只能空耗精神,灵体也越来越虚弱。
“老逼登!你确定自己有个孙子?不是发阿兹海默症了?!”
黑蛇的邪念要弗拉薇娅狠狠骂几句,把这痴呆老头骂清醒了。
“有的!他有个孙儿!应该躲在阁楼里,没有和我们一起下来。”早早脱身的老太还在拍打自家孙子的背脊,要安抚小宝贝的情绪:“是吓坏了吧?应该是吓坏了,不敢动了。”
“天哪!”弗拉薇娅翻了个白眼。
可是老天没有回应她——
——回应她的是龙骑兵团斥候七组的三个兵哥哥。
从屋外汹涌猛烈的冰雹里钻进来两个年轻汉子,一人越过厨房里屋,往大堂走了几步,看见毁损的天花吊顶就愣了那么一下,似乎被吓住。
二楼钻窗而入的兵哥也是惊魂未定的表情,被外部恶劣天气吓得脸色苍白,似乎与死神擦肩而过,刚刚躲过致命的雨雪,踩上摇摇晃晃的室内地板时,心里也没底,低声念了一句:“不会塌了吧?有点吓人哦...”
七组的领袖从屋顶一个破洞往下探头,观察清楚室内环境慢慢倒挂至梁木,身手灵活迅速下地——他们本不是来救援弗拉薇娅和平民的,这不是他们的职责。疏散工作应该在开战之前就完成了。
这些小骑士们收到临时指挥部的命令,来接应伍德·普拉克,在VIp的行进路线周遭制造进攻条件,要在城区试图找出魂器一号的死门,彻底击败魂器二号。
弗拉薇娅:“帮帮忙!龙骑兵!”
只这一声呼唤,斥候组的小领袖往茶室方向看了一眼,没有说半句废话,好似走钢丝一样,连续跳过两处栏杆冲进阁楼,把躲在衣柜里的一个八九岁男孩抓出来,从阁楼丢到二楼,再由二楼的弟兄丢到一楼。
最终一楼弟兄把这孩子送出门外,也只是延误了十二秒的战机。
“bS(黑蛇的简称:black Snake)!从这里撤出去!还有半分钟不到,这个战术点马上要倒塌。”龙骑兵小组的领袖厉声喝道,情绪紧张且语气严苛,容不得半点差错:“带着平民赶紧走...”
弗拉薇娅把沉重的藻井楼板卸下,整栋房屋都跟着往街道一侧倾斜了,她连忙退到屋外。
留守在屋内的三位斥候没有急着走,几乎是冒着生命危险占据了高点,时刻观察着街道上的敌情。
一楼厨房传来爆炸声,那是龙骑兵团标配的防御手雷炸断了梁柱基底,可以使这岌岌可危的建筑变成兵团的武器。
屋外传来蜂鸟一样高频振翅的杂音,那是杜兰低空飞掠时留下的啸响。
同一时间,这三层老楼向着街道倾覆倒塌,超过十来吨的基础建材变成巨人子嗣难以承受的重压。
龙骑兵团的三位斥候在垮塌变形的梁木之间来回跳跃,找到高点钻出废墟,依然持续不断的摇铃,作元质分析和敌人的伤情判断,在烟尘飞灰中探出魂器爸爸的脑袋,紧接着巨人破土而出——他们就像鸟儿一样,被这惊人的声势给吓走了,来得快去得也快。
弗拉薇娅早早带着平民横穿两条窄巷,抬起头便能看见战士们飞檐走壁的身影。至少有六组斥候兵员在街头巷尾竭尽全力用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对付这神话单位。
走到一个四岔路口,弗拉薇娅便看见电线塔楼上正在修剪导线,默默布置攻击的斥候兵员,他捏着求生刀和钳子,用嘴咬住枪械握把,随时准备换手作应急射击。
突如其来的妖冶紫光几乎闪瞎了弗拉薇娅的眼睛。
那是来自牛羚骑士的强弓利箭,这四岔路口有一侧向海岸去,地势逐渐走低,视野十分开阔,自然成了牛羚骑士的狙击目标。
这支箭头打穿了小战士的肚子,打出一个圆滚滚的深坑,打断了脊柱——
——他没有喊一句疼,两腿失了神经中枢的指挥,原本紧紧夹住电线塔的钢梁,眼看要往马路跌去。
“不!——”弗拉薇娅惊声尖叫着,但是帮不上一点忙。
小战士没掉下来,反倒是握住钳子,右臂挂在塔楼梁架上,割开四条粗大的电缆,紧接着冷静换手,彻底钳断电线。
他做完这些事以后似乎失了一部分力气,下半身陷入瘫痪状态也使身体失去平衡,从兵团领口的徽章来看,这是一位获得紫荆花奖章的历战老兵,却只有二十岁出头。
从领章的夹层里咬破万灵药塑包,他花花绿绿的肠子在风中凌乱的飘荡了一回,就受到再生之力的牵引,慢慢回到他的肚子里去。
于此同时,跟着杜兰穷追不舍的魂器爸爸刚刚冲出路口,叫这四根电缆打中,浑身冒出火花来,僵在原地不能动弹了。
没等牛羚骑士射出第二箭,战士好似灵巧的猿猴飞速滑下塔楼,招呼五组两位斥候一起转移阵地,新的铃声已经来了,新的命令需要执行。
弗拉薇娅看呆了——
——但是现实容不得她发呆。
刚刚跑出去二十来米的斥候组长原地调头,似乎是往指挥部发出的信息有了回应,黑蛇的位置也实时报了回去。
“指挥部说,带上她一起。”斥候组长话音刚落。
弗拉薇娅叫两个兵哥哥横着扛起,在冰雹雨雪中找到一处干货市场的小路。
冲出路口时,伍德·普拉克已经遵照齐寂的指令等候多时。
“情况不容乐观呀,我的不孝子究竟在老家翻出来多少奇怪的玩意...”
“各个组别都有不同程度的伤亡。”斥候组长应道:“痛苦原本是欢乐的姐妹,我们高兴得过早,就会乐极生悲。接下来的斩首程序要交给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