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荣沉吟了片刻才挑眉道:
“既然爹兴致这么大,那就摆一摆建州人都出了什么价,好让孩儿帮您参详一二,”
“好,”范明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道,然后就把代善多次主动提价后的各项报价又详细列举的一遍,言语之间颇有得色,似乎在等着儿子的夸奖,
“这价还是有点低啊,”范荣听完突然来了句,
“啊!这还低啊,这谷子还有这熟铁价格已是市价的四到五倍了!绝对一本万利咋会低呢?”范明被儿子一番话给刺激到了,不由得急声分辩起来,
“爹你别急且听我说,如果我说今年整个蒙古会遭严重白灾,而且从现在开始接下来几年白灾黑灾连年交替均是大灾之年,而建州女真那边先旱后涝,粮食大面积减产,同样是连续数年灾祸不断,你还觉得这个价格很高么?说句不好听的,咱们收到的粮食送到北直隶或者山东去,最少也是这个价,”
“这……”范明闻言登时有点傻眼,过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不禁仰天长笑,道:“如若我儿所言是真的,那……咱家岂不是要发大财喽?”
范荣微笑着点头表示肯定,历史记载,由于连年灾祸加上与明军开战导致明朝对建州女真实施经济封锁,努尔哈赤的后金粮价飞涨,谷米价格最高达到了二十两白银一担,按现在范家收上来的的粮食价格算,差不多有几十倍的差价。
而真实历史上,正是以范永斗为首的晋商通过内蒙漠北草原的走私通道源源不绝的走私大批粮食和物资,才让刚刚一统的后金政权度过了最最艰难的虚弱时期,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历史没有范永斗和介休商帮,万历末年加天启年最初的几年,整个满八旗估计最少得饿死一大半人口,别说后来入主中原了,恐怕不被种族灭绝都算好的。
而范荣穿越之后对未来建州女真制定的釜底抽薪的绝户计也正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先建立通往辽东的稳定粮道,大部分垄断东虏的粮食物资供应,等灾害最严重最关键时突然给他来个断粮,绝对够努尔哈赤喝一壶的!
“爹,这事你得听我的,以后这条线卖多少货,啥价钱包括啥时候卖,由我来定,不能按照蒙古人和女真人的路数走,比如他们最希望我们秋天去,正是牛羊膘最肥的时候,肯定要卖高价,女真人那时候也是粮食鱼获最丰之时,咱们去也是锦上添花,赚的银子少不说,他们也不会太看重我们,你说咱们等他们遭灾或者在春天青黄不接时再去……”
“哈哈,还是我儿脑袋瓜子好使,行,这事为父全听你的,你说咋办就咋办,”
说完女真的事范明才想起来还没问儿子此次京师之行顺利与否,在得知不但一切顺利,自家白身的儿子还拜了当朝首辅方从哲为师,该办的事,恩师都已经帮这边铺好路数,不由得再次喜出望外,咧着大嘴好半晌都合不拢,末了想起件关键的事儿,连忙问道:
“既然如此,那咱家这回是不是就能从开中法里全身而退了?”
眼下整个介休商帮遇到的最大困境就是如何从过去让这些人赚得钵满盆满的开中法退出来,已经连续几年巨额亏损,想退又被宣镇的军头们拿捏退不出来,在人家地头被吃得死死的,这才有了去年范永斗亲自前往凤阳寻求抱大太监金忠大腿一事。
“那是自然,爹也不想想咱恩师是谁,瞧见没,这是我老师写给宣大总督崔景荣的亲笔信,”范荣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在老爹面前晃了晃,被范明一把抢到手里看个仔细,
“真……的啊!那可太……咦,自强吾弟亲启,自强是谁啊?”
“自强就是崔督师的表字,他是我老师的好友,”
“好好好……”
范明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和口水都差点流出来了,那可是总制宣府、大同、山西三地的三边总督啊!以前范家能巴结上的最大的官就是游击和参将之类的武官,偶尔能和总兵家的家奴或是巡抚家的幕僚搭上点关系都够炫耀许久的,还只是宣镇一地的,做梦也想不到这回能直接搭上这三边之地官位和权势最大的封疆大吏的关系,至少在范明这个商人眼里,崔督师可是要比远在京师的当朝首辅要更管用,县官不如现管嘛。
范荣对此也是洋洋自得,前世他就热衷于结交各路有权势的朋友,穿越之后改做生意了就更离不开官场的支持。说起来这崔景荣算是明末历经四朝的一代名臣,万历十一年进士,从最基层的平阳推官作起,擢御史,劾东厂大太监张鲸罪,依政绩升四省巡按,播州之乱时任监军,积大功升宁夏巡抚,万历四十一年出任兵部右侍郎,直到去年年尾才到任宣大总督。
在历史上,崔景荣清廉刚正不涉党争,既熟悉地方政务又很难得的知兵事,在范荣前世的记忆里,此人在宣大总督的位置上最多干到明年,就因辽东战事吃紧而被临危授命出任兵部尚书一职,天启年间,历任户部尚书、刑部尚书,吏部尚书,崇祯年又任过工部尚书、刑部尚书,可谓是官运亨通。而且此人一直为东林所不喜,多次遭东林党人攻讦,擎肘颇多,但东林六君子事件时,他又是朝堂之上少有的敢捋魏忠贤虎须替杨链、左光斗等人张目说项的高官之一,并因此丢官。
范荣心里面倒是非常期待能借此机会,见见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明末名臣,若真是合自己心意之人,使些手段结交一番还是很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