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此事我答应你!不过按整个旧院的规矩,给清倌人赎身首要一条得是其本人愿意才行,妥娘,这位雷大人愿意给你赎身,你可愿否?”
望月闻言喜不自胜没等郑妥娘开口就拉着她胳膊抢着道:“快答应呀如英姐,”
郑妥娘也没想到这一直无理取闹不肯罢手的雷百户会提这么个要求,先是一楞进而面色愈加冷淡,这少年明显是垂涎自己的美色,若是换个有才情又真心喜欢自己的士子书生一流,估计她就会答应他了,毕竟机会难得,
以往多少江南名士和文贵公子愿意出天价都未曾让玉春楼松过口,连身边这位牧斋先生钱谦益都跟许妈和张衡提过被拒绝,哪成想就松了这一次口,偏偏还是自己极不喜欢甚至很有些厌恶的恶少,根本无须斟酌考虑,直接冷冷回绝道:
“奴家不愿意!”
汤玉柱一脸无辜地冲张太岳摊开了手,意思是你看吧,当事人不愿意,我就是答应了你也没办法。
一旁钱谦益却是长出一口气眉眼间有掩饰不住的喜色一闪而逝,他这段时间闲赋在家已经多次光顾此地,对这诗画一绝又冷艳绝伦的郑妥娘颇为迷恋,很想将她收为小妾,再不济也想一亲芳泽成为其入幕之宾,在秦淮河畔十里旧院留下又一段江南才子佳人的传奇来,只是他耗费不少精力又花了大笔的银子,这郑妥娘始终对他若即若离不肯就范,还好这回郑妥娘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然的话他可就糗大发了。
倒是望月极为不解,急吼吼劝道:
“如英姐你咋地啦?我家公子乃是天底下至良善至伟岸之男子,平常打着几百盏灯笼都遍寻不到的良人,你快答应呀!”
郑妥娘不为所动,反而有些气恼地道:
“哼,奴家与这位雷大人素味平生可不敢高攀,况且见微知著,以雷大人此前的言行,奴家不但未体会到丝毫良善伟岸,却只看到了他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也见识了他蛮不讲理粗鄙无耻的一幕,妥娘虽身微言轻,却也明道义知好歹,这般蝇苟宵小之徒恕妥娘万万消受不起!”
郑妥娘这话可不是小声说地,而是面向众人嘡嘡嘡大声说出来的,不啻于一石激起千层浪,其效果比雷风百户先前那句“还有谁”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瞬间目瞪口呆,而那汤玉柱表面惊讶,实则窃喜,以他的老奸巨猾和对郑妥娘性情的了解,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闹,一场剑拔弩张的大规模青楼纠纷就被这郑妥娘心直口快不留情面的一番话,把矛盾的焦点瞬间转移,消弭于无形。
娘蛋滴,这是几个意思?张太岳莫名其妙挨了顿臭骂,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被人说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蛮不讲理粗鄙无耻不知好歹,还特么说自己是蝇苟宵小之徒?急怒攻心之下一张老脸登时憋成了紫茄子色,进而恼羞成怒一指那郑妥娘冲汤玉柱急赤白脸嚷道:
“汤总管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今晚就让这臭娘儿们陪劳资过夜!你答应不答应?”
“你……你无耻!”郑妥娘两道弯眉都快竖起来了厉声斥道,她虽非处子,早就被有情人花了大价钱给梳拢过了,但却是如假包换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向来洁身自好,所以才落下这诺大的名声,从艺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当众这般侮辱,说完已是气得浑身战栗,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圈。
不过对于汤玉柱来说,张太岳提这个要求可是再轻松不过了,他才不会在乎什么郑妥娘的感受,直接当场拍板应承下来,
“好,雷大人果真爽快,那就一言为定,今晚我玉春楼会安排妥娘侍奉大人,大人和这位熊先生屋里请,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今晚过后大家就算是朋友了,随时欢迎雷大人和熊先生来此处消遣,我玉春楼定不会让两位失望,里面请,”
汤玉柱一番场面话瞬间给此事来个总结陈词,张太岳也没办法再闹了,只好点头应下,没想到这边郑妥娘却是不干了,手指着张太岳当场发飙道:
“似这等卑鄙无耻之徒休想近得我身前,看着都脏了我眼睛!我郑如英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屈服,谁爱陪谁陪去!”说罢一把甩开拉着她袖子的望月,哭着就跑开了。
“大人见谅,妥娘向来就是这般脾气,您放心回头老朽会安排好的,大人请,”汤玉柱一边说着一边冲旁边的张衡和许妈使了眼色,两人立刻落荒而走,
这边钱谦益脸色难看,跟熊廷弼和张太岳简单道了个别,再也不提去他家牧斋园作客的事了,急冲冲奔着郑妥娘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张太岳冲汤玉柱拱了下手道:“那就多谢汤总管一番好意了,”说着又拉起熊廷弼的手往屋里走,见汤玉柱依然躬身站在原地可谓做足了姿态,犹豫了下还是走到他近前小声说了句:
“汤总管你是个人才,领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