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影也随之隐去,化作尘埃消散无形。
公孙谨笑呵呵走出,放手搭在少年郎的肩头,柔声道:“小公子,若是觉得累了,就回家来,咱够吃够喝,不求人……”
老人呢喃许久,最终化作一阵清风拂动少年的衣袍。
荀归白衣素袍第四个缓缓走出,白头少年郎嘴唇微动,红去眼眶,老人踏步穿过少年郎的身体,柔声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小公子长大了。”
老人没有离开,就那样静静站在年轻人背后。
随后一道道人影走出,又紧接离去,人生在世,匆匆忙忙所遇皆过客,有人相知相识,有人寥寥一面,所求太多,手上握不住,所求太少,心上又不满,最是难得圆满。
待过所有人走后,只剩下耋耄老人还在白头少年郎的背后,默默无声,却是寸步不离,为年轻人遮住天上的烈日灼灼,像是从前为那个小家伙所做的一般,此刻最是无声,却是胜过人间无数。
秦枫不敢回头,不敢睁开眼睛,他怕老人走了,再也不能见到,双手紧紧抓住衣袖,大悲无泣,大苦无声。
荀归长吐一口浊气,轻轻抚摸年轻人的脑袋,轻声道:“小公子是个大人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顽皮,君子温其如玉,一言一行束身守礼,想要去做的事情,就大胆去做,莫要求一个问心无愧的圆满,人生难得是圆满,多些遗憾也无妨,该去了……”
秦枫缓缓站起身,埋头入袖作辑深深拜下,老人轻轻点头,长叹一声,回首望去渭水延绵不绝,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只余青山依旧在。
荀归慢慢隐去,天地之间,一道春风拂过少年郎的脸庞,为其擦去那眼角不自知的热泪。
秦枫回转身来,眼眶红得爬出血丝,大秦公子秦扶苏,一袭白衣飘动,默然不语静静站在少年郎的身前,轻轻笑道:“枫儿,可是过得安好?”
白头少年郎双目浑浊,沙哑说道:“好,很好,枫儿很好,不用担心,就是有些想你了,我还想见见娘亲的样子,你从未对我说过娘亲,我很想你们。”
秦扶苏轻轻抚摸少年郎的脑袋,清风扶顶,惊起涟漪阵阵,柔声道:“你娘是天底下最好看的女子,是最贤惠的妻子,是我执手相伴一生之人,你娘走得早,我不敢对你说起她,我怕我想,更怕你想。”
秦枫放声大哭,这个向来爱笑的少年郎,哭得像一个小孩,这些年来吃的苦头,这些来的受的委屈,全部一一哭出来,埋头倒在父亲的怀中抽泣。
白衣男子摇摇头,轻轻抱着哭泣的年轻人,静静看着他,当初妻子诞下秦枫时,恰逢四王之乱,那时他还在南唐处理百越一事,脱不开身,当放下手头的事赶回京都洛阳时,只剩下一堆废墟,妻子为护住襁褓中的孩子,只身杀出洛阳,待过沈廉率援军赶到,自己的妻子已经气力断绝,
自此过后,孩子就没了母亲,从小就随自己一同走南闯北,在有人时玩闹顽皮,在无人时总喜欢一个人静静发呆,他不敢去提起妻子的事,而他也很懂事,一直都不曾过问。
秦扶苏举目望向船上的秦简,一道清风起拂划过衣衫,秦简猛然瞪大双眸,在旁的燕向天和陈青山不知其意,对视一眼不了了之。
秦简收拢双袖,喃喃道:“好久不见,我很快就能见到你和父亲了,不用着急,等过击退四国联军,大秦这份重担,不会落到枫儿的肩头上。”
秦扶苏点点头,轻轻摸过少年郎的白丝,心上传出一阵剧痛,缓缓说道:“枫儿,不要去求握不住的东西,也别去争那些个没用的东西,一定得好好活下去。”
秦枫不舍离开父亲的怀抱,抹去眼泪猛然点头,说道:“父亲的话,枫儿一直都记在心里,不过能不能多陪我一会?”
秦扶苏摇摇头,轻轻一笑,消散身形扶摇直上,既知他安好,既得他平安,那便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