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六郎目不斜视,无情地打断老头啰里啰嗦数家谱:“我对你家不感兴趣,说镖的事情。”
边煮茶边竖着耳朵偷听的王任侠,听了怪人不近人情的话,马上扁了嘴,眼眶微红,噙着就要跌下来的眼泪珠子。
老人向丫头作个手势,圆脸丫头就解下缠在腰间的流星镖,递到老人手上,老人再转递向杨六郎。
杨六郎接过来认真看了看,果然不错,这流星镖是用一种特殊的细丝发绞成的软绳把两支镖系在两头,软绳长一丈余,走的与流星锤一样招数。两头的两支镖,模样与以前四支镖基本一样模式,只是小巧了一些而已。
“这流星镖真是我王家祖传下来的,得有四五代了。”老人认真讲道。
“有外人晓得使这镖吗?”杨六郎问。
“应该没有,这流星镖本来就属于文兵,王家本是耕读传家,流星镖和弄月剑,都是前人流传下来供读书之余舒展筋骨健身强体的花架子招数。”老人笃定答道。
“哦?”杨六郎想起那位瘦高个管家惊人的膂力,不相信老人讲真话。
“你知道练五虎断门刀的秦田虎就是死在这种镖下吗?”杨六郎步步进逼。
“不知道。”老人皱了皱眉头,回答得干净利落,可能感觉到面具后的不友善眼神,又补充道,“我只是个读书人,不行走江湖。”
“你的管家呢?”杨六郎又进一步。
“哦,你说陈福,三十六年前来我家,与我王家是世交,身世清白,因家中变故,家道中落后,才委身王家的。”老人顿了一下,忽然补充了一句,“王浪就是在襁褓中被他带来王家的。”
这时,圆脸丫头煮好茶,在老人和杨六郎面前分别摆了两只白瓷茶杯,葱尖十指,擎着一只白瓷茶壶,给二人酙茶。然后又给自已面前的一只大茶盏酙了半盏。
杨六郎嗅味两觉已然丧失,对茶香无动于衷,一副冷淡的样子。丫头自个儿端起茶盏放在鼻前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呈现出心神俱醉的好笑样子。
老人只管端茶饮茶,与杨六郎之间,便冷场下来。好在圆脸丫头及时救场圆场,不知是老于世故还是率性天真。
“杨大侠,你一定走过很多江湖吧,给我讲讲江湖的事呗!?”圆脸丫头刚刚才知道她的俘虏叫做杨大象。杨大侠武功高强,才露了半手,就打退了十几号歹徒的围攻,想必在江湖上必定是名声赫赫的高高手。
这么厉害的高高手,都曾经被我王任侠捆得跟棕子似的俘虏过,想必我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丫头王任侠暗自得意。
“我真没走过多远的江湖路。”杨六郎真不是谦虚,的确没走过多少江湖路,化妆潜入北庭边境内打探消息的确算不得混江湖。
王任侠皱了皱眉头,传说中的江湖英雄豪杰们,不都是一个比一个豪气冲天牛气冲天的吗,怎么来了个谦虚得不成样子的,没走过多远江湖路,能一块砖头砸倒一个人,砖砖不落空?
“那你给我讲讲江湖中的武功流派呗?!”丫头不死心,换了花样又来。
“我真不知道。”杨六郎真心不想跟这个小丫头闲扯,赶紧堵死话题。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王任侠吗?”圆脸丫头还来,并且满脸期待,摆明了让人家赶紧问为什么的样子。
杨六郎不知道自已该怎么拒绝这个有点犯痴的圆脸丫头了,只好顺着棍子上:“为什么呀?”
圆脸丫头瞬间笑得眼睛弯成两枚新月,小巧的鼻腰也皱了起来,还露出了洁白的两颗虎牙。
“我自已改的名字!”丫头挺了挺腰身,翘起大拇指指向自已的鼻子,洋洋得意道。
“有什么讲法吗?”杨六郎只好继续捧哏。
“知道那个斗酒诗百篇的李太白吗?他说的击剑为任侠,明年……哦不,今年我就要开始练剑了。”圆脸丫头已经情不自禁站了起来,左手拼拢二指,以指作剑,虚空点去,气贯长虹的样子,“一剑光寒十九州,问君谁有不平事。”
丫头一点也不在乎两句歪诗牛头不搭马嘴,就是觉得江湖中大侠,用刀俗人,用枪蛮汉,若不使剑,怎能飘逸出尘?特别是女侠,就得讲究个用剑的孤芳自赏。
好在圆脸丫头还有点自知之明,叹了一口气,又有点意气消沉,道:
“我何时才能练成剑法,把那拨来庄上乱咬的狗通通都剁了。”
杨六郎不敢再接话。他对付像王沧澜这些个老滑头可谓顺心顺手,大不了饱揍一顿再讲道理便是了,可是对付王任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一点辙都没有,要不也不会被捆得像棕子一样押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