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杨的,你出来给我讲清楚!”
杨六郎在屋内趺坐禅定,对屋外哭喊声充耳不闻。
不是无情,实是不能动情。
屋外一阵窸窸窣窣搬东西的动静。
“姓杨的,你再不出来,我一把火把屋子给烧了……”
“烧了屋子你们四个住哪?想回清绝楼吗?”屋内杨六郎幽幽地回应,以为能镇得住逃出狼窟的薛延春芽。
“我不管,一把火把咱们四个一起烧死,省得牵肠挂肚望眼欲穿……”
窗外叠起的柴禾很快就窜起火苗,接着一老一大两小四个哭喊声和撕扯声乱成一团,杨六郎无奈,只好开门出来。
要投火同归于尽的薛延春芽被杨六郎提起来,扔在屋檐外的雪地上。一头秀发被烧得七零八落,脸上被火灰弄成了花猫脸,还有几处流血的伤口,两只手臂上被火舌燎起了一串水泡。
看来真不是装模作样,是一心要同归于尽。
薛延春芽躺在雪中,仰起脸,望着杨六郎痴痴地傻笑。
已经用獾油涂过烧伤燎伤的地方,薛延春芽仍然痛得呲牙咧嘴,倒吸冷气。
杨六郎坐在薛延春芽的对面,冷冷地看着被缠成布偶的失心疯女子。薛延春芽毫无畏惧,挺胸抬头,与杨六郎对视。
硬着头皮吃了几个月的红烧肉和木瓜汤,薛延春芽已经有了不少改观。可惜杨六郎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她希望的地方。
“我不想这样活得不明不白,给我讲句实话,让我死心塌地,或者死了这条心。”薛延春芽率先开口打破屋子里可怕的寂静。
“这样不好吗?衣食无忧。”杨六郎冷冷地回答。
“你花了大把银子把我们从清绝楼里赎出来,就是这样把我供起来?”薛延春芽凄然一笑,仿佛看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我是杀人如麻的魔头。”
“我不怕!我知道清绝楼是干什么营生的。”
“我是刑部行文海捕的江洋大盗,随时掉脑袋。”
“我不怕!”
“我颠沛流离,今日不知明日事,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
“我不怕!”
“我和你不同世道,我是吃人恶鬼。”
“我不怕!我不怕!我只怕没有你!你想吃人,我就送到嘴让你吃了。”薛延春芽咯咯起笑了起来,一语双关,堵死了杨六郎的话题。
在这位稚气未脱尽便泼辣凶悍得不像话的少女面前,杨六郎只有灰溜溜地败下阵来。
惹不起就只好躲。
只是躲不了。一夜未眠的薛延春芽一听到门响,马上像兔子一样冲屋外。
“去哪?!”薛延春芽伸开仍然略显瘦长的手脚,摆了一个大字,堵在门口。
杨六郎看了薛延春芽赤着脚黑着眼圈,哭笑不得,狠下心说道:“去清绝楼喝花酒!”
这是花丛老手青蛇的高论。青蛇讲过,最伤女子心的,不是打她骂她,而是当着她的面,去找另一个女人做那些心知肚明的事。杨六郎以为如此三次五次之后,能斩断薛延春芽这位笨女人牵着自已的情丝。
“骗人!一大清早的,哪有花酒可喝?!”薛延春芽抓住眼前男人的言语漏洞,两只好看的大眼睛笑眯起来,弯成两只朔月,得意得像只小狐狸。
杨六郎一阵头大,只好伸手一把拨开挡路的薛延春芽,大步出门。
“我去找另外一个相好的!”
“你对她也像对我一样,光看不吃吗?”身后传来那位年轻女子促狭的大笑。
在沙场上所向无敌的杨将军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