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见叶涵脸色不善,当下大喝一声,瞬间盖住诸人声响。随即环顾四周,说道:“诸位!这里众家英雄,多有乔峰往日旧交,今日既有见疑之意,咱们干杯绝交。哪一位朋友要杀乔某的,先来对饮一碗,从此而后,往日交情一笔勾销。我杀你不是忘恩,你杀我不算负义。天下英雄,俱为证见。”
众人一听,都是一凛,大厅上一时鸦雀无声。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走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女子,正是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她双手捧起酒碗,森然说道:“先夫命丧你手,我跟你还有什么故旧之情?”将酒碗放到唇边,喝了一口,说道:“量浅不能喝尽,生死大仇,有如此酒。”说着将碗中酒水都泼在地下。
乔峰举目向她直视,只见她眉目清秀,相貌颇美,那晚杏子林中,火把之光闪烁不定,此刻方始看清她的容颜,没想到如此厉害的一个女子,竟是这么一副娇怯怯的模样。他默然无语的举起大碗,一饮而尽,向身旁庄客挥了挥手,命他斟满。
“好一个楚楚可怜的**。”叶涵小声嘀咕着。孰料这话居然叫身后的阿朱听了清楚。阿朱疑惑道:“二爷,你怎这般说,说,马夫人。”
叶涵微笑着说道:“你以后自然知道,看,这是白世镜,你看这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可看得出此人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君子。”
阿朱看着白世镜端起酒碗正与乔大爷敬酒,当下奇道:“二爷,您会相面?”
白世镜正要喝酒,就听乔峰道:“且慢!”
白世镜道:“乔兄有何吩咐?”
乔峰叹道:“咱们是多年好兄弟,想不到以后成了冤家对头。”
白世镜说道:“乔兄身世之事,在下早有所闻,当时便杀了我头,也不能信,岂知岂知果然如此。若非为了家国大仇,白世镜宁愿一死,也不敢与乔兄为敌。”
乔峰点头道:“此节我所深知。待会化友为敌,不免恶斗一场。乔峰有一事奉托。”
白世镜道:“但教和国家大义无涉,白某自当遵命。”乔峰微微一笑,指着阿朱道:“丐帮众位兄弟,若念乔某昔日也曾稍有微劳,请照护我这兄弟与这个姑娘平安周全。”
叶涵张嘴便要说话,在想还是算了。乔峰自有乔峰打算,嘴角一扬,坐到车上,一只脚晃荡在车下一摆一摆,对阿朱说道:“别叫二爷,二爷太伟大,我可担待不起。若是不嫌弃唤一声二哥,这声我担得起。”
阿朱道:“为何?不唤二爷,反倒唤作叶二哥,这。”阿朱心慕乔峰,若是叫叶涵大哥岂不是乱了辈分。
叶涵笑道:“我与你亲生哥哥乃结义兄弟,叫我一声二哥,可不吃亏。”
阿朱眼神黯淡,看着乔峰背影,心头阵阵泛酸。猛地想起当日杏子林走了乔峰说起与二人义结金兰,再一想段誉段公子,回想起叶涵介绍她姓氏,加上肩头那个‘段’字。莫名一阵惊诧的看着叶涵:“二爷!不,二哥,二哥,您说,您知道,不是,我想说,我是说我,”
看着阿朱语无伦次的话语,叶涵忍不住捏了她鼻子一下,只感觉手指一阵滑腻,又见阿朱鼻子上起了老大一块白,从怀里取出一块手绢递给阿朱:“把脸上那些东西擦了,漂漂亮亮一姑娘涂的满脸污七八糟,糟践了。”
阿朱被叶涵贸然举止弄得脸上羞红,幸好易容后不易看出。接过手帕,说道:“二哥,好二哥,求你告诉阿朱,我的父亲究竟是谁?那位段公子真是我的哥哥?”手指摆弄着手绢,想起段誉呆头呆脑般还在太湖对她又跪又拜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突兀的看到手绢上曼陀山庄的标志,心头一惊,抬头望向叶涵,却发现叶涵正看着乔峰,轻声细语着说着:“段誉确实是你哥哥。你母亲姓阮,住在小镜湖。你还有几个妹妹唤作‘阿紫’,拜在星宿海丁春秋门下。”
阿朱听叶涵这么一说,哪里还记得手绢上曼陀山庄记号的事情,当下说道:“二哥,你说的更是真的?没骗阿朱?你真没骗阿朱!”阿朱眼含泪光,猛地又问道:“二哥,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叶涵笑道:“你说的,二哥会相面嘛。”
阿朱正待再问,只听乔峰一声暴喝:“乔某和天下英雄喝这绝交酒,乃是将往日恩义一笔勾销之意。凭你也配和我喝这绝交酒?你跟我有什么交情?”说到这里,更不让那人答话,跨上一步,右手探出,已抓住胸口,手臂振处,将他从厅门中摔将出去,砰的一声撞在照壁之上,登时便晕了过去。
乔峰此刻已经喝下四五十碗酒,加上与叶涵饮了二十斤一坛酒,加起来怕有五六十斤。乔峰也是怪人,没多一分酒意,增一分精神力气,连日来多遭冤屈,郁闷难伸,这一刻却都抛开了。
乔峰猛地出手,这么一来,院子内顿时大乱,叮叮咣咣一阵声响,诸人将乔峰围的水泄不通,好些个背过身对着叶涵,谨防此人突然发难。
聚贤庄群雄大会参与之人除了丐帮与少林之外,其他诸人多有骑虎难下之意,最大原因就是因为叶涵这个凭空杀出来的混世魔王,功夫绝高,又摆明护着乔峰。若是今日他们不动手放乔峰三人离开,中州群豪再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事关颜面,这些人众有千般不愿,也不敢再现在撂挑子。
乔峰一挥手喝道:“哪一个先来决一死战!”
诸人见人了神威凛凛,一时无人胆敢上前。乔峰确哈哈大笑喝道:“你们不动手,我先动手了!”手掌扬处,砰砰两声,已有两人中了劈空拳倒地。他随势冲入大厅,肘撞拳击,掌劈脚踢,霎时间又打倒数人。
“二哥,救乔大爷,快!”阿朱推着叶涵急道。
叶涵摆手道:“不急,这些人还不是大哥对手,我在一旁掠阵,宵小不敢偷袭,我若入阵,死伤只怕无数。”
阿朱不知叶涵只是假借托词,更不清楚乔峰武功如何。一想叶涵断然不会害乔峰,见叶涵一脸栋笃这才把心放到肚子。
叶涵这番话不仅安抚了阿朱,更是叫那些想要暗中偷袭的宵小收了心思。
乔峰一掌震开两人,大笑道:“二弟此言不错,你且为哥哥掠阵,看哥哥如何会晤中州群豪!”
游骥叫道:“大伙儿靠着墙壁,莫要乱斗!”
乔峰叫道:“我来领教领教聚贤庄游氏双雄的手段。”左掌一起,一只大酒坛迎面向游骥飞了过去。
游骥双掌一封,待要运掌力拍开酒坛,不料乔峰跟着右掌击出,嘭的一声响,一只大酒坛登时化为千百块碎片。碎瓦片极为峰利,在乔峰凌厉之极的掌力推送下,便如千百把钢镖、飞刀一般,游骥脸上中了三片,满脸都是鲜血,旁人也有十余人受伤。只听得喝骂声,惊叫声,警告声闹成一团。
忽听得厅角中一个少年的声音惊叫:“爹爹,爹爹!”游骥知是自己的独子游坦之,百忙中斜眼瞧去,见他左颊上鲜血淋漓,显是也为瓦片所伤,喝道:“快进去!你在这里干什么?”游坦之道:“是!”缩入了厅柱之后,却仍探出头来张望。
乔峰左足踢出,另一只酒坛又凌空飞起。他正待又行加上一掌,忽然间背后一记柔和的掌力虚飘飘拍来。这一掌力道虽柔,但显然蕴有浑厚内力。乔峰知是一位高手所发,不敢怠慢,回掌招架。
赵钱孙知道单凭一掌接他不住,双掌齐出,意欲挡他一掌。
谭婆喝道:“不要命么?”将他往斜里一拉,避开了乔峰正面这一击。但乔峰的掌力还是汹涌而前的冲出,赵钱孙身后的三人首当其冲,只听得砰砰砰的三响,三人都飞了起来,重重撞在墙壁之上,只震得墙上灰土大片大片掉将下来。
赵钱孙一看拉他的是谭婆心中一喜,说道:“小娟,是你救了我一命。”
谭婆道:“我攻他左侧,你向他右侧夹击。”赵钱孙一个“好”字才出口,只见谭公向乔峰跃了过去见发妻受伤跃了过去,谭公虽有些畏妻但武功着实了得,左掌拍出,右掌疾跟而至,左掌一缩回,又加在右掌的掌力之上。他这连环三掌,便如三个浪头一般,后浪推前浪,并力齐发,比之他单掌掌力大了三倍。
乔峰叫道:“好一个‘长江三叠浪’!”左掌挥出,两股掌力相互激荡,挤得余人都向两旁退去。便在此时,赵钱孙和谭婆也已攻到,跟着丐帮徐长老、传功长老、陈长老等纷纷加入战团。
乔峰艺成以来,虽然身经百战,从未一败,但同时与这许多高手对敌,却也是生平未遇之险。这时他酒意已有十分,内力鼓荡,酒意更渐渐涌将上来,双掌飞舞,逼得众高手无法近身。
薛慕华医道极精,武功却算不得是第一流人物。靠墙而立,遥望端坐车上的老神在在的叶涵,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但是心中生出惧意,但若就此悄悄退出大厅,终究说不过去。正犹豫之时,只见站在上首的玄难,玄寂二僧猛地跃入战团。
此二人乃是少林玄字辈高僧,方才并不说话是因为与叶涵对手之际,受到内力反噬,一直默默疗伤,如今伤势已经稳定哪有再袖手旁观之礼。更何况乔峰独战群豪打的势均力敌,此刻加入正是弘扬少**学威名的大时机。
乔峰见玄难攻来,对了几手,有两人加入,压力陡增,但偏偏就是这压力给令他产生无尽豪气,大声喝道:“袖里乾坤,果然了得!”呼的一掌,只听得嗤嗤声响,两股力道相互激荡,突然间大厅上似有数十只灰蝶上下翻飞。
群雄都是一惊,凝神看时,原来这许多灰色的蝴蝶都是玄难的衣袖所化,当即转眼向他身上看去,只见他光了一双膀子,露出瘦骨棱棱的两条长臂,模样甚是难看。原来两人内力冲激,僧袍的衣袖如何禁受得住被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