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谁在说话?
嘶......头......头好痛......想不起来......谁......白色......头发......
“天倾,晚饭还没有吃吧?”一个满头白发,温和的男人将手中散发着热气的碗递了过来,他拿着木勺,一脸慈祥。
渚天倾愣愣的看着天空,四周是灰色的,空气里好像有着数不尽的尘埃,近处的棕色木勺,破败的旧碗,还有那一看就不干净的,浑浊的粥,男人脸上那深深地褶皱,给了他莫大的冲击,酸涩与痛楚一瞬间化作热流涌上他的鼻子和眼睛,这万般的委屈,让他崩溃般的叫了出来。
“师父......”
太真实了。
正因为太真实了,渚天倾才这般的情不自禁,像是身处梦境一般,恨不得此刻绵绵无绝期。
他晃了晃脑袋,驱逐了那些软弱的情绪,心中其实明白这是自我意识的絮乱......也不尽然,这关乎到了一些世界的秘密,他呆呆地望着面前那熟悉而亲切的面孔,再次无声泪流。
“天倾,你怎么哭了?”
“天倾你说话啊?”
“天倾你没事吧?怎么了,是又被村头的古窑他们欺负了吗?没事的,在这个世代,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福分了......要不今天,师父把这个馒头也给你?”
他苦着脸掏出一个脏兮兮黑乎乎的,几乎看不出是食物的东西,毫不犹豫的递了过来,渚天倾摇着头,只是哭。
人有三情六欲,而神无。
代表秩序的存在徇本能与因果,锁链不但赋予了他们权柄还限制住了他们的手脚,至高无上的神灵......当然不能有弱小,任何一丝心灵的漏洞在升起神座的时候都会化为巨大的窟窿。所以......这是心魔劫。
杀了他,渚天倾就能迈出那成神的第一步。
没错,
只要杀了他就足够了。
哭泣的渚天倾用那宽大的袖子捂着眼睛,悲伤的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四周的一切拉远,偏远的小巷外是破败腐臭的贫民窟,这里在黑暗时代被称为是浮萍村。
浮萍是一种无根而随风的植物,因为无根而易枯萎,野蛮生长而粗滥低贱,一群猪狗不如的底层人在这里拼命的生存,与细菌、同类、食物、黑暗对抗。
有着麻木眼神的村民们在拥挤的道路上行走着,两旁是密密麻麻的,用破布或纸箱,甚至是石头拼接起来的犹如狗窝般狭小的房子,透过毫无遮挡的房间,能够看到里面的人用灰暗的眼神注视着外面的行人,苍蝇在四处乱飞着下卵,对于它们来说......
这个时代,简直是天堂。
死人,数不尽的死人。
犹如这些腐烂的血肉是这个世界上最廉价的东西一样,泔水般的鲜血浸泡土地像是在浇灌农作物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打仗......杀戮......
还有实验与酷刑。
扭曲的人性让拥有力量的人们拼命的掠夺着他人的利益,而自以为正义的实验则让一些丧失理智的疯子用拯救世界的理由进行着毛骨悚然的虐待,这个世界就像是不正常的,不,或者说这个时代就是不正常的,身处混乱中心的人们很难察觉,但总会有所疑惑——难道世界生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吗?难道以前的生活不会更好一些吗?难道以后.....这样的生活还会继续吗?
这样一想,他们对生活就失去了所有的期待。
呜——
长着六翼的巽薙飞过天空,那翅膀煽动的声音低沉而巨大,行人们如老鼠般仓皇的躲藏了起来,眼里是狡猾而惊恐的光。
看不见广阔视野的城市,和永远弥漫着恶臭的街道,渚天倾坐在师父的旁边,拿着手中黑乎乎的馒头,不知所措。
走过半生,他以为有些事情会开始改变;但是没有,他对师父越发的敬爱,那个如神一般的身影要他亲手来破灭掉——
他做不到啊......
渚天倾痛苦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