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清高,如此傲慢,可只要想到她心碎的眼神,他就觉得喉头哽咽。
这辈子,他欠着她,而且,永远也没法清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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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光越来越明晰,随着他的靠近,已经隐约能看见外面明亮光线之中的东西了。
赵凌寒却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好像有人在身后喊着他的名字。
他转身看去,幽深黑暗的隧道像是淹没在涌动不息的黑雾之中,看不清任何东西。
大概是心绪涌动,在地宫妖力的影响下产生了幻觉。
他摇了摇头,继续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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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出了隧道。
终于重返天光之下,赵凌寒此时的样子不可谓不狼狈,头发乱糟糟的,白色上衣上溅满了泥点,原本笔直的西裤也皱皱巴巴,膝盖处还破了个洞,乍一看完全没有昔日那个高傲平静的少年的半分影子,唯有眼神淡漠如常。
不知道在这个可恶的地宫里耗了几日……看天色,还只是傍晚,明烈如血的晚霞铺满了西边的天空。
没有察觉到结界的气息,应该是已经在地宫之外了,他本想直接念咒离开,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一个焦躁地不停徘徊的人影,定睛一瞧,竟然是鬼面。
与此同时,鬼面也发现了他,不敢相信般睁大了眼睛,惊疑不定。
接到寒色的消息,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名为“心绪波动”的感觉。
探测任务已经被会长紧急叫停,返回工会的人全数集合点名,发现只少了赵凌寒与宁燃夕,很显然,是冲着赵凌寒去的——这本来甚至令他感觉到一点心安,毕竟这就说明宁燃夕可能不会被祸及,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可是,此刻,从无生地宫的岩石大门中走出来的,却是赵凌寒。
宁燃夕不知所踪。
“前辈,你怎么在这里?”赵凌寒没有觉察到鬼面眼神的变化,走上前自然地跟他打招呼。
鬼面收敛了思绪:“我听说你和宁燃夕掉进了无生地宫,想着在这儿等你们出来,宁燃夕呢?”说着,他探头望向赵凌寒身后。
赵凌寒眼神一凝:“她没出来?”
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
“当然没有。”鬼面有些急切地问他,“你没有和她一起走吗?”
“没有。我醒过来时,她并不在身边,我以为她已经出来了……”赵凌寒看着鬼面的样子,心下有些诧异。人人皆说术士无心无情,鬼面最近却越发怪异。
“既不在你身边,又没有出来……”鬼面低低地呢喃,声音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惊慌,“她被荼殇留在了地宫里!”
“地宫如此危险,她的实力又还……”
赵凌寒也是心里一惊。
他想说什么,鬼面却已经不管不顾地向着洞口奔去。
赵凌寒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鬼面的肩膀:“知道危险你还去!”
“正是因为危险,才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里面!”鬼面甩开赵凌寒的手,回头大吼道,“你知不知道她的人生是怎么过来的?你知不知道她要多努力才成为了如今这个样子?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加入猎妖工会?是啊,你是光明之子,你加入只是为了好玩,就算你真的遇到危险,也会有成百上千的人去救你,可她呢?冒着死的危险只是为了工会提供的津贴!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那么残忍地丢下她,你是不是人啊?”
鬼面一通怒吼把赵凌寒吼得眼花。他从不知道一向冷静的鬼面还会如此动怒。
鬼面像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看着赵凌寒:“赵凌寒,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我将让你付出代价!”
说完,他转头奔向地宫入口,赵凌寒迟疑了片刻,拔足跟上,声音冷厉:“鬼面!只有我们两个人进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你真想救她,就不该这么鲁莽!白白搭上自己的命,你觉得划算吗?”
不知道是哪句触动了鬼面,他颓然地停下了脚步,眼神黯然。
“老师,您先回去将这件事报告工会,大家应该会想出好的办法来营救宁燃夕。”赵凌寒看到自己像是劝住了鬼面,赶紧换了温言细语,“目前我们对荼殇的实力一无所知,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不如做好充分的准备,或许还有一搏之力。”
鬼面这时也慢慢冷静下来,知道宁燃夕被抓可能只是一个诱饵,荼殇没必要杀死这样一个普通的法师,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以阴险歹毒扬名数百年的荼殇,他不会是轻易冲动的人。
“那你呢?”鬼面声音沙哑。
“我们在地宫里过了几天?”赵凌寒看了看天色,树梢上的云霞灿烂如血。
鬼面也抬头望向了西天:“没有那么久,就是今天下午的事情。大概也就几个小时。”
赵凌寒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可能要稍微离开一会儿,宁燃夕今晚未必能被救出来,我要去想办法在她爷爷面前掩饰一下。”
他感觉心脏处有沉重的疼痛,如同有冷冽又炽热的妖火在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