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迹象表明,失踪半年的两人或许已经有了消息。
因此,当天夜里,他们住的府上,就迎来了一行探望的人。
前厅里,穆祀坐着,并没有去碰手边的茶盏,流熙与他对立而坐,两人时不时交谈两句。
少时,有女使进来,屈身福礼,道:“回少爷,殿下,姑娘说身体不适,已歇下了,改日有机会,必定当面向殿下致谢,多谢殿下的关心。”
穆祀唇畔温酒一样的笑容稍淡,给人很重的威压感,他拨弄了一下手边静静躺着的玉镯,少顷,道:“看来,孤又有哪里惹她不开心了。”
“右右不懂事,性子由心,且确实深受重创,与殿下又不是一朝的交情,故而不在意这等细节,望殿下海涵。”都是大族里的皇家血脉,只要有心,普通的话都能说出一朵花来。
穆祀摇了下头,站起身来,“流熙兄能否为孤指一条路?孤不亲自探清她的伤势轻重,终归放不下心。”
流熙沉默了一会,顶着骤然攀升的压力,他蹙了下眉,方道:“右右毕竟是星界的姑娘,虽尚且年幼,但男女之防也该注意。”
“姑父将横镀之女清漾养在深宫,其待遇照顾,一如右右,便是将她视若亲女,殿下将清漾带在身边,转头又同右右如此亲密,怕是不妥吧。”流熙抬眸,笑着看向他。
穆祀的眸色极深,看不出一星半点的情绪,他与流熙对视,像是一场不显声动色的博弈,但双手皆有留手,不过片刻,便各自错开了视线。
“孤自有分寸,请少妖主指路。”
话已至此,流熙念想这半年里九重天也出了不小的力寻人,如今右右回来,若是转头就闹翻,还恐事情闹大,影响几族关系,便也退让了一步。
“冰离。”流熙深深看了穆祀一眼,出声:“为殿下引路。”
南柚丝毫不知前厅的潮流暗涌,她才换了衣裳,坐在铜镜前兴致勃勃地摆弄一个小方盒,盒子里装着十几颗硕大的珍珠。
南柚将它们一颗一颗碾磨成粉,白色的粉末静静地堆积在小碗里,她又往碗中加了点灵泉水和娇艳的花汁,在月明珠的映衬下,她一直苍白的小脸竟像是恢复了些气色。
流焜的事情解决之后,她便一直在想那本书上的内容。
在书里,是清漾抽了自身的本源,为流焜重塑血脉,最终引得流焜对她言听计从,说一不二。
清漾身为女主,前期并不显山露水,她楚楚可怜,小心谨慎,并未有过人之处,但南柚知道,这些不过是她刻意表露出来的外在,等她真正壮大起来,就会露出自己引以为傲的底气。
她,亦身负皇族血脉。
她的真身,是一株凤凰花,蕴涵凤凰本源之力,与鸾雀族一般,同属顶尖血脉之列。
所以,才会顺利嫁入天宫,所以,才会顺利获得那么多人的拥戴。
现在,她父君母亲重归于好,钩蛇叛离清漾,流焜也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就眼下看来,清漾对她,并无威胁。
只是女主光环强大,留着她,终究是个祸患……
南柚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用力摁了摁泛疼的眉心,眸光明灭不定。
穆祀被冰离带着到南柚院门前之后,冰霜一样冷漠的侧脸方才柔和了一些,然他才踏出一步,便被一个年龄相仿的少年拦住了。
月色如水,夜风温柔。
少年若霁月清风,眉目清隽,气质高华,他的声音并不冷硬,相反,温和又好听,带着少年气息:“姑娘庭院,来者止步。”
“放肆!殿下亲至,你怎敢拦路。”穆祀身后的从侍踏出一步,气势如山,手指微动,腰间的佩剑便散发出排山倒海的剑意。
然而这股剑意到了少年的身上,便如石沉大海,再无回馈。
穆祀眯了眯眼,伸手将从侍挥退,不轻不重地道:“不得胡来。”
他转而看向修竹一样干净清俊的少年,笑了一下:“孚祗,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孚祗并无别的反应,他垂眸,道:“姑娘已入眠,今日恐无法见殿下,望殿下体恤。”
“孚祗,你以为,孤跟右右数千年情谊,孤会不了解她的性子?”穆祀皱眉,缓缓道:“不过进了次深渊,右右身边的人,竟对孤如此排斥起来。”
“今日,孤有事与你家姑娘亲商,你退下吧。”今夜来瞧个人,诸多波折坎坷,穆祀应付他人的耐心,已然到了尽头。
温柔美好的少年摇了下头,道:“我听命于姑娘,姑娘之心意,决定我之进退。”
“姑娘不愿见殿下,那今夜,殿下无法跨入这道院门。”硝烟弥漫的字句,从孚祗的嘴里吐露出来,像是潺潺的山泉水,清澈悦耳,让人生不起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