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开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先前那一幕历历在目。
连他在内三百骑开始后撤逃亡,这个年龄相仿的刀客就那么凭空铸出黄沙飞剑,他回头的时候,亲眼看到一名名袍泽被那长剑贯穿后心,偶有骑士用弯刀砍碎飞剑,也挡不住第二柄飞剑的贯胸而过。
有一名袍泽被飞剑透肩刺落下马,整个人都被钉入沙地,那人在身形飘摇的追杀途,随手伸出一手往下一按,几丈外死命挣扎的受伤袍泽整个人就陷入大地,扬起一阵黄沙,然后便悄无声息。
有一名黑狐栏坠马后,整个胸膛都被飞剑刺得血肉模糊,踉踉跄跄向这人奔杀而去,结果被这人错身而过,只见黑狐栏双脚离地,脑袋像是被重锤击,一个后仰,重重摔在地上。
一名柳字军亲军百夫长躺在地上,气若游丝。
被那人用提在手未曾出鞘的凉刀轻轻一磕,敲击头颅,整颗脑袋就那么炸碎了。
当那人离他愈来愈近,鬼使神差,他不再策马狂奔,而是拨转马头,拦在道路上,但是没有去送死,而是等死。他也不知道到底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看着那人不断驾驭飞剑杀人,若是身侧有人尚未咽气死绝,就或用在鞘凉刀或用新铸飞剑面无表情补上一记。
那一刻,在这名身陷死境的小卒看来,整座天空都是如蝗群的飞剑,然后是这些飞剑织出一张恢恢大网。
有七骑黑狐栏作困兽斗,越过呆滞的他,嘶吼着向那人冲锋过去,然后连人带马都被贯穿力惊人的飞剑挟带到天空,最后一起坠地。
在他眼,有那么几个瞬间,似乎看见了那人在一呼一吸。
一呼细微如水滴莲轻轻颤,一吸则鲸吞天地气势如虹。
不知为何,那人跟自己擦肩而过,却没有朝他痛下杀手。
当三百骑只剩下他一人独活的时候,那人出现在他身侧,用地道娴熟的北莽言语吩咐他可以随意拣选一些甲胄刀箭,然后多带一匹战马跟着他离开。
大概是觉得自己已经死过了一回,那时的年轻骑士都忘了恐惧,从鬼门关回来后,还有心情去捡取那些早就艳羡不已的好物件,换上一匹良马,穿上铁甲,佩上战刀,背上大弓,一件没落下。甚至年轻人还给自己换了双崭新结实的牛皮靴。
风起卷黄沙,活着的,就是这三人两马。
鸿雁郡主望向徐凤年,伸手指了指那名年轻骑卒,咬牙切齿道:“你杀了他!”
徐凤年用一种打量疯的眼光,促狭看着这位大漠上身最为份勋贵的皇室女,“他比你值钱多了。”
徐凤年继续说道:“他不会死。不过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只要拿得出手足够‘值钱’的东西,买得起自己的命,我就答应不杀你。”
鸿雁郡主疯癫尖声道:“杀了他!这种人不配当北莽儿郎!”
徐凤年抬起手臂,对那名年轻骑卒做了个劈砍的冷酷手势。
那骑卒平稳了一下呼吸,开始毫不犹豫地抽刀冲刺。
鸿雁郡主彻底傻了。
她可以允许自己死在北凉王的手上。
但她决不允许一个北莽郡主,玉蝉州持节令的独女,被女帝陛下深深宠溺的自己,到头来死在一个草原叛徒的刀下!
而且这个籍籍无名的懦夫,是如此的卑贱!
她惨然一笑,无比仇恨地看了眼徐凤年后,迅速抽出一柄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