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同哥,谷方死了!”
“嚷嚷什么!死不就死了!方子呢?”
“方子,方子没找着!”
“废物!”
一声惨叫传来,听起来像是挨了一脚。而后便是脚步愈近,紧跟着牛景同径自进了屋子。
要说牛景同长得还是不赖的,那双眉顺势而上,双目也如那朗星一般;单看他眉眼,真可谓是正气十足。可就是这样的好模子,偏偏在那鼻骨山背之上,长了一颗偌大的黑痣,实在让人啼笑皆非。
进的屋来,牛景同径自从谷迎身边走过,伸手探了探谷方的鼻息,嗤了一声道:“小鬼,你爹死了。”
谷迎没吭声,仍是定定的垂首咬牙,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
牛景同叹了口气,似劝解道:“小子,我牛景同对你们谷家可不薄!当初我爹没打算收留你们,是我好心,是我可怜你们,才求着我爹把你们留下的。可结果呢?你爹他口口声声说给我们村酿酒,背地里却偷摸着暗扣大家的粮食!要不是我…”
谷迎听到这就忍不住了,大喊道:“你放屁!”
这一嗓子喊出来,顿时心头那委屈就涌了上来,眼泪滴滴答答掉在了地上,跟他的心一样,碎成了一小块,一小块。
牛景同被谷迎抢白,也不着恼,反正早已撕破了脸皮,多骂一句也无所谓了,干脆道:“这几年,你们父子俩在我们牛家沟可没少占便宜。你爹已经死了,给你三天时间,想办法把你爹的酒方子抄给我,否则的话,三天之后,老子就把你活埋在溪隐山!”
撂下狠话,牛景同不愿多待,转身便走。出了门,随手叫过刚才挨踢那人来:“老四,别哼哼了,过来!”
老四腆着脸,讪讪的走了过来:“景同哥,您吩咐。”
“晚上你惊醒点,盯着这小子。他干什么都随他,只是不能让他给跑了,否则我连你一块儿埋!”
老四一脸阿谀:“景同哥您放心,跑不了!绝对跑不了!”
牛家人走了个干净,剩下老四远远的躺在草垛上守着。他倒不怕谷迎偷跑,先不说谷方的尸首在那,就算真跑了,这院子周边视野开阔,他一个小孩,跑也跑不赢自己不是?
再看那屋子里,就剩下谷迎,和父亲渐冷的尸体。
没了旁人,谷迎的眼泪有些难掩。
一扬手,‘啪!’
谷迎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似疯癫般大骂自己:“哭什么哭!就知道哭!有能耐就报仇!没能耐就长能耐!长了能耐再报仇!呜呜呜!”
打完自己,谷迎的眼泪算是止住了,但那委屈劲儿怎么都散不去。
良久,谷迎想着父亲的尸首不能就这么晾着,总得入土为安才是。
他不懂白事要怎么置办,但即便懂又如何?牛家人还能帮着发送谷方的尸首不成?
思前想后,谷迎拿出一捆席子,把父亲裹了起来。裹好之后,心中的悲痛再次袭来,忍不住又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头。咚咚咚磕了半天,他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个,只觉得脑袋都磕迷糊了才停下。睁眼往地上一瞧,泥地上都磕出了一个坑来。
磕完头,谷迎又有些恍惚,一直坐了小半天的功夫,谷迎才算拿定了主意。
不管之后自己要怎么应付牛景同,那都是后话。自己只有三天的时间,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父亲的尸体入土。
门背后有工具,谷迎起身拿锄头往外就走。只是过了许久,就又见他带着满裤脚的泥,哼哧哼哧折了回来。那锄头被他随手一扔,换上一把铁锹,又哼哧哼哧的出去了。
这一番折腾,等再回来,天都已经黑了。
挖好坑的谷迎此时已经浑身是汗,衣服也湿透了,那裤脚上的泥都被汗水冲开了几道口子。
回到屋里,谷迎背靠着床沿坐下,把裹着父亲的席子搭上了肩。刚想起身,却有些脱力,根本站不起来。
就这一瞬,不知道怎么的,心底那无助和绝望,裹上对三天后的迷茫,思绪忽如潮水般袭了上来。
谷迎又哭了。就这么坐在床边,肩头抵着已经有些僵硬的父亲,纵情的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