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亲写奏疏之前,也从未让我看过!我这里还有几本当初父亲奏疏的底稿,攸哥哥可要瞧瞧!”林黛玉当即说道。
“老师奏疏的底稿?!”王攸愕然不已,这实在是意外之喜,主要是奏疏这个东西,是可以参考的,父亲王子腾的那本奏疏言语中多有将帅的血气和勇气,自己看过多次,实在不敢下笔,虽说今日经贾政指导,可贾政毕竟只是一个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就连面圣的机会也是少的可怜,最近的一次上本请奏还是因大表姐贾元春封妃一事,其中之言难免阿谀奉承,和自己要呈奏之事风格不搭。
林黛玉一时也想不起来那奏疏放在哪个箱子里了,只好走出外间将紫鹃,雪雁等人都叫了进来,几个丫鬟见林黛玉神色好转,也都放下了心,听得林黛玉要找旧年的东西,也赶忙领命行事,只是这旧年的东西不常用,都被放在了茶水间隔壁的储藏室内。
几个小丫鬟齐心协力,好不容易从一木箱中将那奏疏找了出来,王攸看着这满满当当的一箱字画和书籍,甚至还看到了放在箱子角落处用以防止蛀虫的药丸,而这小小的细节也能看出主人对这些物件的珍视。
“攸哥哥,给!”林黛玉看着奏疏上熟悉的字体,用手缓缓的摸着,仿佛那字能够让她回到小时候,回到扬州的林宅,回到父亲的身边,承欢膝下。而后递给了站在身侧的王攸,看着他有些瘦了的脸庞,林黛玉也觉得有些恍神,赶忙移开了目光。
王攸看着奏疏封面上写着的‘扬州巡盐御史林海奏启’几个字,亦颇为怀念老师林如海,赶忙郑重的从林黛玉手中接了过来。
“你......”王攸和林黛玉异口同声的说道。
“妹妹请说!”
“父亲的奏疏还请攸哥哥你好生保管!”
“那是自然!”王攸急忙应道。
......
这夜,皎洁的月光自樱花树的树叶缝隙中撒下,照在王攸的身上,王攸坐在早已垫了软褥的石凳上,面前放着一壶温茶,东侧小厨房的灯光映射在流动的溪水中,与白色的月光融为一体。
王攸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星辰,想起了老师去世那年姐夫贾琏携自己和黛玉扶灵去苏州的那夜,同样的星辰漫天,当时的自己迷惘不知所措,而现如今的自己却是变了,变得不再迷茫。
“老师,你看到了吗?”王攸喃喃出声,“我会好好照顾她,照顾她一辈子!”
此夜,王攸再一次落了泪,也同样是在大观园中的第一次落泪,主要是怀念,可惜那些终究是过去了。
“大爷!夜深了,进屋吧!”清影走出正屋,手上拿着一件外袍,给王攸披在了身上,以防他受了风寒生了病。
清影也是头一次见王攸落泪,脸上显得有些惊讶,可还是快速的掏出绣帕替他擦拭了一番。
“好!”王攸淡淡对清影笑了笑,便先一步进了屋。
“风铃,去打盆水来,给大爷洗漱!”清影对风铃安排道,后者也快步的出去打水去了。
“大爷若是舍不得,又何苦来让风铃和云歌回来?”清影劝慰道。
“我给她的压力有些大了,尽管我一直认为自己做的没错,可她毕竟是一个人,也要学着长大,倘或来日......”王攸说道来日二字,便戛然而止,不再多言,反而进了书房,拿起一张宣纸,用镇纸压好后,着笔挥毫在纸上写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而后又在‘为谁’二字边上写下‘姑苏’二字,便是搁笔不动了。王攸叹道:“可惜,可惜!”
清影不解,也不识得王攸写的是什么,直到风铃端了盆清水进来,风铃将这句诗念出来,之后又小声的在清影耳边说了林姑娘三个字,清影这才明白过来。
“风铃!你多嘴了!”王攸洗完脸之后,扫了一眼正和清影耳语的风铃。
风铃吐了吐舌头,飞快的跑开了。
“大爷的心思我们都很清楚,更何况十四日太太已经赐了表礼给林姑娘,这里又是苍泱筑,不会有别人听见的!”清影说道。
“是啊,你们现如今都知道她的意思,我的意思有时候也就不那么重要了!”王攸不满说道。
“大爷这句话我怎么有些耳熟?”云歌从卧房中走了出来,说道。
“我也觉得耳熟!”风铃笑着说道。
“你们这些小蹄子,一回来就叽叽喳喳的个半天!快去睡吧,大爷不想和你们置气,你们反倒过来嘲笑他,真是去照顾了林姑娘一段日子,越发的无法无天了,若是回家后,太太知道了,仔细你们的皮!”清影拿出大丫鬟的架势,训斥道。
风铃和云歌急忙住了嘴,有些事情毕竟只是个苗头,还不是定局,点到为止即可,若是过了,那真的是以下犯上了。
王攸也未搭理风铃和云歌二人,直接上了床,背过身子,丫鬟之间的事,只要不是触及他的底线,他也就随和的放过去了。
下午看了老师的折子,加之今日上午贾政对自己的提点,自己的腹中已经有了奏疏的底稿,明日写下即可。既然是明日事,那就明日再做吧!但愿一切都能顺利!
到了二十日,朝会之上,众臣皆是自内阁口中得知北河决堤一事,不过知道此事的人也不少,是故并未哗然,朝堂之上,文武各站两边,待圣上临朝,众臣山嵩万岁。
“陛下!臣有本启奏!北河决堤,致使徐州一地生灵涂炭,据徐州知州何源昨日送至京都的邸报,徐州各城镇伤亡百姓高达三十三万五千四百余人,幸存之流民不计其数。”
“陛下!昨日中州知州和扬州知州都传来邸报,称徐州一地流民已涌向两州之地!不过为防病疫传散,两州知州各派麾下节度使领兵拒收流民,可此举容易引发民变!”
“陛下!离我京畿之地一百五十里外的常山,邯郸,沧州等地皆由来自徐州一地的流民!还请陛下赈灾!”
“陛下!这是昨日户部上的折子!”
“陛下,此次天灾,实乃陛下不够仁德,惹怒上天所致!”这道声音最大,来自礼部的钦天监一任正六品夏官正的官员。此言一出,众臣皆是大惊失色,不敢言语。毕竟陛下是天子,这天子二字乃是受命于天,钦天监一众属官皆是通晓天文命数,这上天降难,致使百姓流亡,这不就是降罪于陛下,可别人不说还能理解,若是钦天监属官不说,着实有违天道礼数。
圣上面色有些难看,因为这钦天监的几个老家伙都是上皇那朝的老臣,三十年前那场黄患,也是这几个家伙起的头,当初上皇向他们妥协了,后来不断的宽仁治国,可这样也造成了官场腐败,卖官鬻爵的现象到如今还不能完全革除。
而身为礼部右侍郎的莫青山脸色也是一黑,可他又不能当场训斥,虽然他是内阁大学士之一,可这些老家伙仗着资历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没见礼部尚书还未发话吗。
“陛下!这是臣的密折!”一席武官朝服的王子腾站了出来,打破了此时朝会的尴尬,可这一行为也着实激怒了那些老家伙,礼部尚书认出王子腾是已故礼部官员王之绍的二子,于是训斥道:“住口!陛下自有决断,你等的事情容后再说,眼下不是论罪的时候,徐州的那些百姓,甚至中州,扬州都在等着朝廷的批复呢!”
兵部尚书谢上瞥了一眼王子腾,冷哼一声,也未作搭理。主要是王子腾是十年前的那事件中的获益者,算是异军突起,虽二人同属兵部,平日里接触也比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