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到近前,果然见到路边支着一个小小的茶寮,三四张小桌,几条长凳,一个火炉,就是茶寮的全部家当。
茶寮里坐着几个茶客,神情休闲,相互高谈阔论,聊得兴发了,便哈哈大笑,举起茶碗轻轻一碰,权当是以茶代酒。
三人寻了一张靠里的小桌,店家殷勤的端上三个粗碗,倒上滚烫的开水,又殷勤的问道:“客官可要来些什么吃食么?”
“这里不是茶寮么?难道还卖吃食?”苏青左顾右盼,好奇的问道,“没见到你们这里生火炒菜啊?说到吃的,我还真是饿了,有什么吃的拿上来罢!”
那店家失笑道:“客人不知,一般的茶摊还真没有吃食,咱们这里却不一样。一大早婆娘烙了几十张大饼,若是有客人急着赶路,便在小店随意吃上一些,聊以充饥,也是极好的。”
“那就来三张饼吧!”云沐尘如今修为已有几分火候,元气养体,便是十天半个月不吃不喝也不打紧,想来这个不知来头的苏青大约也是如此。只是心疼小狐狸,听说有吃食,便吩咐店家取饼上来。
昨夜小狐狸吃了不少獐肉,可惜连番大战,那些獐肉早已随着小镇一起化为飞灰,连那两只没来得及下锅的野兔也不见踪影。此时早已饿得狠了,虽说大饼干硬如石,小狐狸却居案大嚼,一口茶水,一口大饼,吃得畅快之极。
见到小狐狸吃得香,苏青也来了些食欲。只是他动作比小狐狸要斯文许多,将大饼撕成小条,放在嘴里慢慢咀嚼。
一个年逾花甲的瞽目琴师在小僮的牵引下慢慢走了过来,朝四周恭敬的施了一礼,朗声说:“好教诸位贵人得知,近日小老儿自觉年老体衰,不堪重负,此番乃是小老儿的最后一次献艺,还请诸位贵人多多抬举,小老儿在此谢过了。”
茶棚四周传来一片嘘声,有人大声笑道:“老琴翁,咱们听了你几十年的陈年小调儿,什么‘十八摸’、什么‘送情郎’,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你既将归隐封琴,不如今日给咱们唱首新鲜的小曲儿可好?”
那瞎琴师似乎没听到周围的起哄声,反而连连点头笑道:“既然贵人有兴致,小老儿最近倒是学了一首新词,不如就由列位品鉴如何?”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瞎琴师寻了一张空凳,盘膝坐下,摸索着接过小僮递过来的瑶琴,调好了音柱,枯瘦修长的手指在琴面一划,落盘玉珠般一声响,顿时将茶棚中的嘈杂之声盖了过去。
那老瞎子咧嘴一笑,苍凉的声音缓缓响起。
“杀人无昏晓,尸积填江湾。
饿虎衔髑髅,饥乌啄心肝。
豺狼塞路人断绝,烽火照夜尸纵横。
痛玄元间,孰扶倾?
腥裛滩草死,血流江水殷。
夜雨风萧萧,鬼哭连楚山。
村边老翁无料事,眼暗不见风尘清。
何当豪英,救苍生。
何当豪英,救苍生。
何当豪英,救苍生。”
起先众茶客还不以为意,听到“痛玄元间,孰扶倾?”时,杂乱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一双双惊疑不定的目光朝瞽目琴师望去,到了“何当豪英,救苍生。”时,茶棚中已是寂静无声,甚至还有人潸然泪下。
只有那旁若无人的老瞎子,将最后一句连唱了三遍,似乎还意犹未尽,隐有余音绕梁。